晶瑩的長柱倒映着海水的湛藍，魚兒随着水波流動，緊接着，畫面中出現了三個身影。
宮殿長廊的氣氛一直寂寥安靜，卻在下一刻，一道聲音突兀地出現。
“桔梗小姐，你這是想殺了長陵嗎？”樓不妄湊到女孩身旁輕聲道。
隻見方桔梗的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謝浮州，手中的劍都忘記收入鞘中，劍尖便陰差陽錯地對準了前方青年的後背。
方桔梗本就煩躁，再聽到樓不妄如同火上澆油的話，心裡想着:呵呵，也沒準。
于是，她用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語氣道:“那你也小心點吧，我要是氣急了連你也一起殺。”
“好啊，能死在你的手裡，我心甘情願。”樓不妄漫不經心地回道。
方桔梗:……
女孩燥郁到有些神經質地扣手，自打從幻境出來後，她原本消失的煩躁再次湧入心頭。
她感覺渾身都在被灼傷，強忍着不适，偏頭悄聲說道:“你能不能再對我用一次秋别門的術法。”
聞言，樓不妄的黑眸劃過一絲錯愕:“我在幻境不是已經用過了嗎，你的幽人反噬這麼快就又出現了？”
方桔梗咬牙點了點頭。
樓不妄見此，隻好歎了口氣，擡手念了一句不知所謂的咒語，右手雙指凝結出金黃的光芒，然後他點在方桔梗的眉心，光芒被吞噬進去。
隻一瞬間，方桔梗的燥郁就全部消失不見，她偏頭朝樓不妄道謝。
樓不妄什麼都沒說，隻是眼神複雜地盯着她，衣衫上的蓮花紋因深海的幽光而顯出點點星芒。
良久後，他才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是不是喜歡謝浮州啊？”
……有這麼明顯嗎？
可是方桔梗卻不肯承認。
她有些賭氣道:“不，我讨厭他。”
然後，她望着謝浮州的青衣身影，想到幻境裡最後的情景，心裡止不住地溢出酸澀。
謝浮州總是對她若即若離，忽冷忽熱，他從來是冷靜漠然的姿态，隻有她才會因為對方的一舉一動而患得患失。
她落寞的表情落入樓不妄的眼裡，他平靜說道:“感情這東西真是……複雜啊。”
本來方桔梗正有些悲傷，但是聽到樓不妄裝出的老氣橫秋的語氣，忍不住被逗笑:“看你的表情好像你多懂似的，怎麼，燕無君，你有喜歡的人啊？”
“沒有，隻是感慨一番。”樓不妄不假思索地回道，然後頓了頓，他又說道:“不過我勸你别喜歡謝浮州。”
方桔梗被他滿是認真的語氣搞得一愣:“為什麼？”
樓不妄輕擡眼皮，沒什麼表情說道:“因為他的道侶注定會是萬載音，這是命運的選擇。”
？？？
女孩頓時無語到梗住，她語氣古怪道:“你不會又是一個喜歡萬載音，然後告白不成反倒給人家亂點鴛鴦譜的人渣吧……”
樓不妄發出“啧”的一聲:“你能不能别亂污蔑我，我說的是事實啊，仙界有多少人都在傳他倆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
樓不妄不說還好，一說她就想起了《蒼生傳》裡的設定，謝浮州作為深情男二在書中的各種高光情節。
即便之前在浮圖塔中的幻境中，謝浮州對萬載音的舉動有些古怪，可是……他應該是喜歡萬載音的吧。
方桔梗無意識地擺弄着衣角，嘴角撇下，但是又裝作不在乎道:“哦，那又怎麼樣，他倆是獨立的人，想喜歡誰就喜歡誰。”
然後，她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這個樓不妄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亂講話。
還命運的選擇，她被尬到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再說，就算是萬載音有命定的伴侶，也應該是崔玄微吧，畢竟兩人在書裡愛的那叫一個轟轟烈烈。
魔尊為愛滅世，女神哇哇落淚。
“誰家的醋壇子被打翻了。”樓不妄調笑道，“桔梗小姐，我看真正心懷鬼胎的人是你吧。”
方桔梗剛想擡手抽他，前方就傳來一道微冷的聲線打斷了她的動作——
“停下。”走在最前面的謝浮州出聲，他漆黑的眸子微斂。
這是他們出結界以後謝浮州說的第一句話。
方桔梗停下腳步，擡眼靜靜地看着他。
樓不妄不解:“怎麼了？”
青年輕蹙眉頭，漆黑的眸子落在右側的水晶柱，柱上映着他修長的身軀，但是謝浮州的觀察點卻放在身側——
他旁邊的氣流似乎停滞了流動。
謝浮州長睫微垂，修長白皙的手緩緩搭在不追劍上，然後他轉過身，冷靜地看着剛才注意到的位置，然後他擡起劍，聲音平靜道:“燕無君，請你站在我劍尖所指向的地方。”
樓不妄不明所以，但還是跟随謝浮州的話站到了另一側的位置。
然後，謝浮州一頓，擡眸看向方桔梗，眼中沒有情緒，隻是靜靜道:“退開些，領域會波及到你。”
聞言，方桔梗一言不發地從旁邊找了個柱子的後面站着，一眼沒有看謝浮州，可是心裡卻難過的緊。
謝浮州并沒有對她露出厭惡的表情，說話的聲音甚至聽起來稱得上溫柔，可是方桔梗就是能察覺到，他對自己和從前不一樣了。
他開始用對陌生人的眼神和禮貌語氣對待她。
方桔梗不再特殊了。
……
在女孩轉過身的一刻，謝浮州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她身上，又很快移去，他的指尖不自覺地輕顫一瞬。
然後，他偏過頭将眼神重新落到不追劍上，神情無波無瀾。
隻要她能夠自由地活着，哪怕他最後會成為方桔梗人生中的陌路人，又如何呢。
……
樓不妄拿起移空搖了搖，将術法設在三人的腳下，蓮花紋路如同蛇一般盤旋。
在他站到不追劍所指向的位置時，他一瞬間便明白了謝浮州的用意。
他朝謝浮州輕點頭，然後雙眼微眯，與此同時，謝浮州也舉起了不追——
下一瞬間，謝浮州淡聲道:“破。”
原本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忽然出現一堵黑牆，随着不追的劍氣四溢，黑牆碎裂，露出了兩個人的身影。
“阿州？”一道驚訝的女聲響起。
隻見萬載音和崔玄微出現在衆人面前，身着紅衣的萬載音滿臉訝異，而崔玄微的表情卻有些微妙。
在萬載音出現的一瞬間，她通身都像被一層淡淡的光芒籠罩住，真的如同神女一般。
簡直就像是……世界的主角。
方桔梗微妙地擡起了眼，情緒複雜地看向了萬載音，但這眼神中沒有嫉妒，沒有厭惡，也沒有傾慕，有的是一種恍然大悟。
她遮掩住自己的異樣，然後擺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問道:“萬師姐，崔師兄，怎麼隻有你們兩個人呢？”
沒想到方桔梗會主動和她說話，萬載音漂亮的眸子透出驚訝，然後才回答了對方的疑問:“徐翠墜海時受傷了，楚丹陽為了照顧她，留在了宮殿的一處偏僻角落。”
方桔梗頓時有些不理解，為什麼會是楚丹陽照顧徐翠，兩個人都不是一個宗門的，怎麼會……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一閃，忽然想起了徐翠的身份，她其實是吞雲宗某位仙尊的女兒，隻是因為喜歡崔玄微才留在千竹宗修行。
然後，方桔梗有些困惑地捂住頭，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設定，她從前怎麼不知道，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才想起來。
等等……
似乎有什麼在控制着她的記憶。
……
“燕無君。”萬載音這時才發現樓不妄的身影，美眸訝異，然後禮貌地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