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謝浮州擡手,修長的手指将嘴角溢出的血迹輕輕擦掉。他擡眸有幾分複雜,如今,他的仙力被壓制的所剩無幾了。
但這并不是讓他沉默的原因,令謝浮州真正神色微異的是甯梅的力量來源,為什麼,他會從她的攻擊中感受到自己的仙力。
終于,黑焰被徹底吞噬掉,露出了後面已經半邊身子都是黑焰的甯梅,她陰冷怨恨的目光落在衆人的身上。
她冷冷一笑:“那就試試這個吧——”
話音一落,宮殿内顯現出幾隻鲨魚魔物,裂着巨齒撲向方桔梗等人。
她究竟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能召喚出魔物?
這個疑問頓時出現在所有人的心中。
古往今來,出現的魔物無一例外都來自西海,那裡是所有魔魇之氣的起源地。可是自從他們來到芳絮,已經不止一次見到被人為制造出的魔物,心底湧現的都是驚愕。
不管芳絮的過往是多麼的殘酷血腥,他們來此的任務隻是調查皇室案件以及保護女皇等人。一身紅衣的萬載音靈敏地繞過魔物的攻擊,将手中的瑤笛緊握。
她是千竹宗的弟子,永遠會将任務放在首位。
服從指令,并且執行妥當,她向來如此。
這時,魔物張着巨齒來到崔玄微身前,他目光一怔,發現萬載音并沒将視線轉移到他身邊,而是朝着中心的甯梅奔去。
這一次,她沒有在意自己。
他的掌心忍不住攥緊,眼底浮現出陰暗的神色,果然,她對自己說的話都是假的,還說什麼會一直保護自己,如今看來,不過是随口一說,這些仙界弟子從來都如此虛僞。
剛剛抵擋了一次謝浮州攻擊的甯梅,勉強維持住身形,她又察覺到了什麼,擡眸看到頭頂正向她撲來的縛仙索,倉皇閃過。
萬載音看到她躲過自己設下的縛仙索後,有些懊惱,緊接着又飛快吹起瑤笛,可惜在她剛剛吹奏幾下,就被甯梅的黑焰打斷動作。
然後,甯梅擡手,将巨大的黑焰緩緩集聚于手心,這一次,她要這群人付出慘烈的代價。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舉動。
“停手吧。”裴徵靜靜說道。
衆人聽到這個聲音一愣,将目光移了過去,隻見不知道在何時,裴徵跟了過來,他滿身是血,虛弱地倚在柱旁,眼神複雜地看着中央的甯梅。
這個曾經連和外人說句話都會臉紅,即便讨厭他,但還是會在外人面前維護他,對他和甯溪從來都真誠的侍女小梅,變成了如今瘋狂的半人半鬼模樣。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裴徵緩緩合上了眼,心底湧出莫大的悲哀。
甯梅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冷笑道:“收手?你竟然想讓我收手?真是癡心妄想!”
“如果不是因為你和你們裴氏一族,甯家怎麼會淪落至此!”她癫狂地喊道:“你又有什麼臉和我說這種話!?”
裴徵看着她,強忍湧上喉嚨的血,輕聲道:“你想殺的人都已經殺了,當年裴氏的人也早都已經在黃泉之下,一切錯誤都是因為我,你殺了我,放過他們吧。”
甯梅說道:“你們裴氏一族受盡榮耀,端坐于萬人之上,而我甯家早已風流雲散,漂泊四方。如今,你卻想讓我放過他們。裴徵,你又在這裡裝什麼聖人呢。”
“等到芳絮國的所有人都死了,也許我會考慮考慮收手,但是,不會是此刻!”
黑焰劇烈的燃燒,從她的掌心不斷溢出,她轉瞬之間便移到裴徵的身前,揚起火焰,想将他徹底殺死——
卻在這時,因為觸及到甯梅的力量,裴徵胸前的術法開始啟動,這是她之前設在他身上的竊憶符。
剛才裴徵向衆人講述的過往再次響徹在整片宮殿,水幕般的光影映射出記憶的場景。
甯梅整個人僵在原地。
……
另一邊,站在雜亂狀況外的樓不妄,漫不經心地将秋别陣法緩緩從腳下蔓延至大殿,他偏過頭,看向從剛才就一直低頭沉默的方桔梗,眉梢一挑,說道:“也不至于這麼害怕吧,你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魔物。”
方桔梗沒有應答,仍在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樓不妄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接着說道:“唉,什麼時候能從海底出去啊,真的好無聊。”
這時,他的身旁傳來方桔梗低低的聲音:“燕無君,你真的好吵啊。”語氣帶着幾絲不易被察覺到的異常。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我做不成長陵那樣的冰美男了。”樓不妄不置可否,含笑回道。
聊着聊着,他将視線輕飄飄地移到處于風暴中心的謝浮州,看到自己陣法的金色光紋已經流到他腳下,樓不妄剛想移開視線,卻猛地一頓。
他神色一變,飛快看向謝浮州,愕然地低喃:“這怎麼可能……”樓不妄少見的收斂起懶散的表情,桃花眸中是深不見底的幽暗。
他看到,金色光印籠罩在謝浮州的腳下,在他的陣法中,對方的身影接近虛無,青衣不斷滲透出血液,将青年的衣衫都染上了暗紅。
方桔梗問道:“燕無君,怎麼了?”
樓不妄愕然的表情仍然沒有消散,他不可置信地輕聲道:“謝浮州的仙力……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