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推送上岸的神秘生物似魚又非魚。最初,它們顯現出魚類獨有的特殊外觀:流線型的滑膩軀體,渾身附着鱗片,靠鳍向前推進。當他們愈發靠近海岸,掙脫海水的拖拽,整個身軀緩緩浮出水面,它們的腹鳍、胸鳍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化成類人的四肢。它們頭骨後翻,覆蓋在皮膜下的眼珠向外凸起,慢吞吞的上下滾動,似乎竭力想要睜大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它們最大限度地張開下颚,似乎正在咧嘴大笑,又像是随時準備聲嘶力竭。從它們開合是口腔露出兩排尖利的刺牙,嘶啞而尖銳的吼聲從喉嚨深處迸發而出。
海洋孕育哺乳動物的漫長生命之旅在它們身上仿佛被濃縮到了極緻,千年百年的時光化作分秒之間。這群神秘的海洋生物蠕動着變換中的異形身體,在于聲與灰面前逐漸進化成人形。
半人半魚的生物仍未蛻化指骨相連的腳蹼,因而走得跌跌撞撞,有的索性放棄了直立行走,趴在濕漉漉的地面靠着肌肉的收縮扭動着向前。它們無法維持體面的行走,幾乎隻能以四肢着地的姿态爬動。這群來自海洋的神秘造物就這麼來回蠕動着尚未适應的新鮮軀殼,互相推搡着,赤身裸體的湧向岸邊。
于聲木然觀察半晌,冷着臉問灰,“如果我不回頭,你一個人打算怎麼應付?”
不愛移動不能打,長年手套不離身,碰一下就可能會被污染。
灰托腮思索片刻,胸有成竹地表示:“我有很多辦法。”
“比如?”
灰眼角眉梢皆是得意,“我還有很多藏品,你是知道的。”
他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藏品,數量龐大得超乎想象。
“我不太清楚,剛不是說要給我列個清單嗎?我看健康建議就不必了,先來個藏品清單看看實力?”
灰有些訝異,問:“你沒有調查過我嗎?”
你難道不是因為調查了我,這三年才遲遲不肯出現的麼?
于聲三年前不告而别之後,灰曾聽過一些傳聞也有過許多推測,然而推測終究是推測,尚需本人親口說了才算數。
“我應該調查出什麼嗎?”
查過,第一次見面後就不止一次查過。
可惜自己當時權限不夠,沒查出什麼結果。後來麼……隔三岔五也會忍耐不住随意查查,隻不過再後來因為生出别的顧慮,免不得束手束腳。
灰眨眨眼,看穿了于聲的小把戲,“你想用反問來逃避問題,我可不會上當。”
兩人一來一回閑掰扯的功夫,怪異的海洋生物已經爬到了礁石之下。灰垂眸看去,與腳下向上攀爬的海怪們對視。海怪渾濁的眼裡流淌出黃色的膿液,像兩道淚痕挂在臉上,将一張張被海水浸泡腫脹的臉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三部分。
危機已迫在眉睫,于聲也不拖拉磨蹭,當機立斷,“消耗藏品的敗家法子你自己留着,至于眼前這些……就讓給我吧。”
他說這話的語調雖聽着略顯調侃,說的内容卻不招人反感。
讓給我,而不是交給我。
言下之意,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實力,也不是想插手多管閑事,隻是希望你能把機會讓出來。
說話的同時,于聲忙着從沙漏調出武器清單。新人的裝逼裡以冷兵器居多,他翻了三四頁,長長的清單依舊沒走到頭,向下滑動的手指便沒有停下。
灰見他遲遲沒有開口,想來是碰上了難題,便真誠而友好的提議:“我可以給你搭把手。”
清單翻到最後,于聲停手,他回想灰給唐允鳴搭把手拔刀的樣子,禮貌拒絕了對方伸出的援手,“……你還是給我加油吧。”
他收斂笑容,揚手就從武器庫淩空抽得一把大狙。不帶絲毫遲疑,他架起大狙拉動保險杠,扣下扳機。
砰。
穩、準、狠。
礁石之下,海怪被一槍爆頭。失去了頭顱的軀幹出于慣性趴在礁石之下抓撓了兩下,尖銳的指甲刮擦出令人煩躁的刺耳噪音,随後,利爪在礁石上留下數道灰白的痕迹,大半截身子便渾身抽搐着筆直地向後倒去,噗通落回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