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聲無視了對方的質問,把話題重新扯回交易,語氣禮貌而客氣,“我還能換嗎?”
從獨眼NPC出現起,于聲就仔細觀察着對方的狀态,早就發現眼前不完全NPC化的玩家不太聰明。
不過這不怪玩家自己。
不完全NPC化,本就是個自我消弭的過程,清醒、混沌、重置都是不可或缺的步驟。
在向NPC過渡中,玩家會逐漸失去自己的意志以融入新的角色,融合完成後,玩家從此接受NPC的設定,外表、行為皆于NPC無異。
從對方已經半人半怪的外形來看,他的NPC化已步入中後期,在混沌與重置之間。該階段的人,大腦霧蒙蒙一片無法保持作為人類時穩定的感情與理智,屬于人的,屬于自己的那部分,多半隻留着一點抛不開的執念,稍微記着些近期印象深刻的人或事。他們對周遭的感知變得異常遲鈍,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不停内化NPC的新身份上,故而時常表現得舉止僵硬,呆頭呆腦,易怒且暴躁。
“不,不能了。”獨眼NPC趴在地上生硬的拒絕,他隻覺自己背上有千斤重,泰山壓頂般壓垮了他沉重的身體,無論怎麼掙紮都爬不起來,仿佛青天白日遭了鬼壓床一般。
“那就用眼球換吧。”
雲淡風輕一句話,話音剛落,連擡頭的功夫都沒留給獨眼NPC,就慷慨送上了一個“眼球”。
獨眼NPC,“?!”
眼球是滾向他的。
一顆藍色的,完整的,陌生的眼球。
一顆黑色的,完整的,陌生的眼球。
一顆布滿血絲的,完整的,陌生的眼球。
一顆渾濁的,完整的,陌生的眼球。
一顆白色,完整的,陌生的眼球。
“眼,球?”
如果他還是人,還能清晰的思考,那他此刻就不該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眼球盛宴而欣喜若狂,就該懷疑這些幹幹淨淨五彩缤紛的眼球的來處。
它們看似完整,實則邊緣不光滑,材質也與動物的晶狀體不同。
可他已經不完全是個人,一股無法抑制的渴望,讓他雙手捧住了眼球,顧不得細看細想,狼吞虎咽地送入口中。
一團又一團紙捏的眼球就這麼下了喉嚨,入了腹,獨眼NPC興奮地喊道,“哈哈哈,我要長眼睛了,我要長眼睛了!”
可他沒能長出眼睛。
就在他全神貫注享用“美食”的過程中,連丢在身側的金屬棒也被人悄悄撿起來,拿走了。
“誰在那兒!”
獨眼NPC打着嗝,吐出一團渾濁之氣,一回頭,就從自己背上看見了兩位不速之客。
錯愕間,就聽遠處落下一句不緊不慢的提醒。
聲音好聽極了。
“别忘了履行你自己定下的規則,一個眼球,抹去一個字。”
……
“這也行?NPC是瞎的嗎?”屏幕前的塞勒斯難以置信地盯着眼前正發生着的荒誕一幕,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不會相信方才還窮兇極惡挖去玩家眼球的NPC,此刻竟被人耍得團團轉。
塞勒斯,“壓着他的那兩個人什麼時候出現的?我怎麼不記得我見過啊?”
在他的眼裡,獨眼NPC倒地後,那人身上突然冒出兩個兜帽人,兩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的按住了NPC。這才是獨眼NPC摔倒與倒地不起的真正原因。
他不是站不穩,是被看不見的人使絆子之後制服了。
“等等,我好像想起來了,我見過他們,他們一直都在?怎麼我剛才記不得了?”塞勒斯一頭霧水,摸着稀稀疏疏的頭頂自言自語,“他們是敵是友啊?”
灰,“是合作對象。”
塞勒斯,“合作對象?你怎麼知道?你們都認識,你們什麼時候串通好的?”
灰詫異道,“您不知道嗎?”
塞勒斯用更詫異的目光回怼抛向自己的詫異,“我怎麼知道?”
灰歎氣,用照顧弱智兒童的關切眼神注視着他,耐心道,“您沒有理解他方才堵門的用意嗎?”
塞勒斯,“呃……拖延時間?”
灰再歎,“是為了留出空隙,讓另外兩位玩家一同進門。”說着,他手指在虛空中點了一串長長短短的節奏。
“摩斯代碼,古老而易懂的交流方式。”
塞勒斯這下明白了,“你是說,他剛才敲了這個什麼莫斯代碼?然後跟這兩個憑空冒出來的人商量好了讓他們出手制住NPC?”
灰欣慰點頭,“正是如此。‘小心摔倒’就是約定好的信号。”
于聲抓住了獨眼NPC未完全NPC化導緻的視力差、渴望眼球與治療進度三個特點,把特點當作弱點稍加利用。
如果順利,整張視力表就此塗廢了,所有人都能順利通過視力測試。
但是,真的會這麼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