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想起白清凝有心髒病，就多問了一句：“白小姐怎麼了？”

芳媽想了一會，說：“臉色不是很好看。”

徐宴：“把李醫生叫過來，給她看看吧。對了，昨晚的事情，叫其他人管好嘴，不要亂說。大小姐這兩天很忙，不要給她添亂，知道嗎？”

芳媽忙答應道：“好的。徐助理，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徐宴又轉頭看了眼病床上的孟妍，兩瓶點滴打完，人還熟睡着沒有醒。

十一點半的時候，床頭孟妍的手機忽然震動，她愣了下，起身過去查看。

看見上面有一則來電，備注顯示：沈卿凡。

她怔了怔，正猶豫，琳冉忽然回來，看見站在床邊的人，問：“怎麼了嗎？”

電話已經挂斷了，徐宴說：“沒有，她手機忽然一直震動。”

琳冉查探了下床上的人，摸她的額頭，見沒有發燒，才放下心來。

床頭的手機忽然再次震動，是同一個人打來的。

琳冉拿起來，瞥見上面的備注，沒有聽過妍妍提起。

她按下接聽鍵，一邊往外走，“喂。”

“喂，妍妍，你起來了嗎？”聽筒裡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

琳冉回頭瞥了眼床上的人，略帶戒備，問：“你是哪位？”

電話裡那頭的人這才聽出，不是孟妍接的電話，她遂道：“我是妍妍的學姐，我們昨晚去酒吧玩，她起來了嗎，我找她聽電話……”

琳冉皺起眉，知道昨晚孟妍就是和這個沈卿凡在一起，兩個人在酒吧喝到半夜，又穿成那樣，不由動怒，她想也沒想，脫口道：“你是什麼東西，來招惹妍妍，我警告你，以後離她遠一點！”

琳冉解鎖開孟妍的手機，将這個号碼拉進了黑名單，連同所有的通話記錄，全部抹掉。

不論是誰，能半夜三更帶着孟妍去酒吧的，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回到病房，才發現孟妍醒了過來。

琳冉走過去，看見她臉頰上有清晰的指印，在白皙的肌膚上異常明顯，她心口被戳了下，有些心疼，語氣也不覺緩下來，溫柔道：“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嗎，餓不餓？想吃什麼？”

孟妍坐起來，手背上青筋酸脹，她微擰了下眉，有些無力，聲音卻冷冷地：“你為什麼要對我朋友這樣說話？”

琳冉輕怔，随即将手機放在床頭，轉頭對徐宴說：“去買點吃的上來，要清淡一些的，她胃不太好。”

徐宴會意，知道她們要談話，所以知趣地說：“好的，我這就去買。”

人走後，琳冉才在床邊坐下來，擡眼望着眼前盯着她的人，眼神冷冰冰地，帶着一點怨。

避開她的目光，視線落在她的臉頰上，溫聲道：“臉還疼嗎？”

孟妍心口酸澀，才記起來臉上被她甩了一個耳光，她有些委屈，卻依舊不肯低頭地質問：“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對我朋友這樣說話？”

琳冉收回視線，垂眸兀自道：“她不适合和你做朋友。”

“為什麼？”

琳冉冷笑：“為什麼？半夜三更帶着你去酒吧，喝到淩晨，徹夜不歸，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你為什麼關機？你不知道現在外面壞人很多嗎？”

孟妍：“她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琳冉冷嗤，“壞人兩個字不會在臉上寫着。你衣服誰給你買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她那條裙子，遮住上面遮不住下面，領口開到胸，幾乎露出半個胸口來。

她從來沒有買過這樣的衣服，風格也不是這樣的。

“不用你管。”孟妍忽然厭惡她這樣，賭着氣不肯說話。

“不用我管？”琳冉被氣笑，“是那個學姐給你買的是不是？她帶你酒吧裡去，把你灌醉，你知不知道，她對你别有居心？”

孟妍此刻在氣頭上，不論琳冉說什麼，她都要和她反着來。

她氣道：“别有居心又怎麼樣？她追求我，我難道不能答應她嗎？聞人琳冉，我二十一歲了，不是未成年，你憑什麼管我？！”

琳冉緊緊咬住唇，聽見她口裡的“追求”兩字，不自覺愠怒，“你看我能不能管你！從今天起，你不許出門，也不許再和那人有來往！”

孟妍盯着她，“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在吃醋。”

琳冉惱羞成怒，可目光觸及她臉頰上指印，心裡還是軟了下來，她輕聲勸她：“妍妍，你不要拿這個報複我，或許你報複不了我，傷害的也隻有自己而已。”

孟妍眼眶發紅，眼淚迷蒙上來，她隔着淚霧看她，質問說：“你其實不在乎我，是嗎？”

“我怎麼會不在乎你呢，妍妍，你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對你的情感……即便不是母親，至少也是姐姐，可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孟妍看着她的臉，這些話一字一句全部變成利刃紮進她的心口，她不住地搖頭掉淚：“不是的，我不要這樣。”

琳冉伸手去抱她，将她擁入懷裡，“是你太年輕，不懂得究竟什麼才是愛情，等你真正明白了，你會後悔你的想法。”

孟妍哭着閉上雙眼，眼淚流淌下來，在她臉上劃出兩條長長的淚痕。

琳冉拍了拍她的背，又撐開懷抱來看她，看見她臉上滿臉淚水，她心疼地替她擦拭，輕輕地，慢慢地，一點一點擦去，“不哭了，好不好？”

孟妍擡眼看她，看着這張她生命裡比姐姐還要熟悉的面容，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委屈地說：“你打我。”

琳冉看見她臉上的指印，心裡愧疚，指尖輕撫上她的臉頰，輕聲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孟妍抽噎地問她：“你還會對我好嗎？”

琳冉笑，“當然會了，你是我的妍妍，最寶貝的妍妍，不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

“真的嗎？”

琳冉點頭，“真的。”

孟妍望着她，雙眸裡隻剩下落寞與彷徨，她好像隻應該止步于此，剩下的，不應該，也不可能。

琳冉再次替她擦眼淚，認真地說道：“是妍妍會錯了意，你隻是太依賴我，模糊了這種情感，如果我們有血緣關系，你絕對不會認錯我們之間的關系。”

孟妍哭得聲音沙啞，她垂下酸澀的眼睛，嗫嚅問她：“是這樣嗎？”

琳冉：“是的，你太小，小到不足以分清楚自己的心，依賴和愛，是不一樣的。”

“那我還會找到我愛的人嗎？”孟妍問她。

琳冉輕垂眸，輕輕地說：“會的。”

孟妍低着頭，沉默不語。

琳冉笑着去捧她的臉，“好了，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不談了，好不好？身上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胃疼不疼？頭疼不疼？想吃東西嗎，已經中午了，兩天不見，憔悴了很多，臉上都有黑眼圈了。”

她一連問了她好多句話，孟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哪一句，隻本能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指尖觸上去，才發覺有一絲絲的疼痛。

琳冉看着她，隻當她還傷心自己打了她這件事。她伸手捧過她的臉頰，看上面的痕迹，“是我下手重了些，我讓徐宴去開些藥膏來，我給你抹一抹，好不好？”

孟妍眼眶還是濕潤，眼睛輕眨的瞬間，又有淚珠掉下來。

琳冉看得簡直心揪起來。

門外徐宴早已回來，隻是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她瞥見房間裡的兩人，也将所有的對話聽進了耳裡。

或許是跳在圈子之外的人，她能夠看得見，琳冉和孟妍都看不到的事情。

口口聲聲告訴孟妍，說她會錯了意的人，或許連她自己大概也分不清，究竟什麼是依賴，又什麼是愛？

她本能地将孟妍驅逐出她的警戒線，可是呢，從一開始，孟妍早已不在那警戒線之外了。

或許她自己看不清，可别人卻看得清清楚楚。

這個世上，沒有比她更在乎孟妍。

這樣的在乎，早已超出了她所謂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