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徑走廊中央的休息廳時,林希注意到一個小女孩,護士值班台周圍鬧哄哄的,隻她安安靜靜地坐在窗邊長椅上,日光将她的影子拖得長長的,襯得她的身體更加單薄。
林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到了小女孩身邊,盡力将聲音放得清醒柔和,問道,“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呀”
出乎林希的意料,小女孩對她的病号服并未表現出害怕,她仰起頭看着林希,低聲回答,“我來看媽媽”
林希這才看到她額頭上有磕傷,眼裡暗淡無光,沒有一點生機,有些擔憂地問道,“那你見到媽媽了嗎”
小女孩點點頭,又搖搖頭,“媽媽生病了,她們把她綁在床上,媽媽不認識我了”,她說話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帶着難以壓制的哭腔。
林希在小女孩身邊坐下,輕輕拍着她的肩,不明白這樣小的孩子怎麼會孤零零地出現在精神病院,又問道,“那你爸爸呢”
“死了”,女孩的語調平淡,聽不出一點難過。
林希頓了頓,又繼續輕輕拍着女孩的肩安撫着她,不再提問。
兩人都沉默下來。就在林希打算離開時,女孩開口了,“他該死”
林希啞然。
女孩繼續講了下去,“他總是打媽媽,往死裡打,我想拉開他,他又撲過來打我,很疼”,女孩恨恨地抹了把淚,“但我不怕疼。我怕他打死媽媽,媽媽死了,就沒人愛我了”
林希被困在幽暗冰冷的日月裡,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為旁人感到心痛了,可面前這個女孩眼裡滿是哀切、憤恨與不甘,她還是為她難過,“你還有别的親人嗎”
小女孩很快搖了頭,“我媽殺了我爸,沒人要我”,她揚起頭,眼神裡帶着倔強和不屈服,“我也不想要他們。他們說我媽是精神病,是殺人犯”,生怕自己的媽媽遭人誤會,她又急急道,“我媽媽不是壞人!媽媽,媽媽是為了保護我。那天,他喝了酒,又要打媽媽,我去攔,他推了我一把,我的頭磕在桌角上,流了好多血,他舉起闆凳還要打我,我媽......,我媽就發病了”
她不再講下去了,她哭起來。起初是小聲嗚咽,林希将她抱進懷裡,安撫地拍着她的背,她的哭聲大起來,她哭得像是很久沒哭過一樣,哭了很久很久。她用哭紅了的眼睛擡起頭看着林希,再次開口,“可我媽媽不認識我了。她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的”,林希為她擦着眼淚,輕聲哄着,“你媽媽隻是生病了,等她病好了,就會想起你了”
小女孩順從地點點頭,又向林希講起她的媽媽,“姐姐,我媽媽以前沒病的。那時候的媽媽會唱歌哄我睡覺,我媽媽唱歌很好聽的,媽媽還教我認字、算數、背詩”,說着說着,她眼裡好不容易有的光彩又淡下去,将頭低得不能再低,“是我害了媽媽。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媽媽是被他們拐來的。我長大一些就想幫媽媽逃走的。那晚媽媽明明都走了,可第二天早上她又回來了”,她又哭起來,哭聲細弱,“我知道,她是怕她走了,我會被我爸打死才沒走的”
林希蹲下身,握着她的手,擡頭望着她的眼睛,認真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宋舞,我叫宋舞。媽媽喜歡跳舞,所以我叫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