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進院的幾個村民探頭一看,地上确實沒有孟老婆子,但這個院子現在的模樣,叫人汗顔。
闆凳扁擔橫七豎八随地丢着,背簍竹籃簸箕東一個西一個,甚至有倆還破了。
往左邊看,雞舍的頂被掀起一塊,旁邊的地上有一灘水。
李老村長背着手,踱步走進院中,環視院子一圈,最後把視線落到許青靈身上。
“小許。”
一幫人來得突然,姜南枝連忙躲到許青靈背後,用短了很大一截的衣袖手忙腳亂擦眼淚。
“哎,三叔,下午好啊。”許青靈揮揮手,“我不是沒事嘛,反正下午不用去上課,就來南枝家串個門。這麼巧,你們也來串門啊?”
聽到村長來了,孟老婆子仿佛等到了救星,一把推開房門,邊嚎邊鑽到了院子裡。
“二哥,村長!你們可得給我們一家子做主啊!”
“不是說你昏倒了哩,這咋回事嘛!”村裡李家的二大爺腿腳沒那麼利索,因此來得慢一些。
他拄着拐杖,慢慢走進院裡。大概是輩分高的原因,二大爺一開口,就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就她!”孟老婆子往地上一坐,連拍大腿帶幹嚎,指着許青靈,“這遭瘟的小畜生,你看看,把我們家都弄成什麼樣了!”
“小許,你這是做啥呢嘛?”二大爺看了一圈亂糟糟的院子,又看許青靈,語氣很是不滿。
許青靈他是知道的,身為村裡輩分比較高的幾個長輩之一,村裡來新人這種事,不用他自己去了解,也會有小輩報告給他。
但不一樣的是,跟其他村裡的人比起來,他不是很喜歡許青靈。
這姑娘穿一身奇裝異服,都進了村了說話腔調也不改。别人說方言,她還是用着官話,怎麼看怎麼像在炫耀她自己。
做人不夠低調這一點還不算什麼,頂多是讓人有點不爽。
最主要是她都二十歲了,居然還沒有成家的打算。
上次有人去問她是不是以後就在村裡過日子,她嘴上說得好聽,什麼謝謝村裡人接納她,以後就是一家人,要麻煩大夥。
可大夥說給她介紹個對象,讓她結個婚把孩子生了,早點融入村裡,她又不肯。
說什麼還年輕,現在要多奮鬥兩年攢點錢蓋房子,未來幾年裡沒有結婚的打算,也不會生娃。
純粹是胡鬧!
一個姑娘家家,在這兒本來就沒啥親戚,日子都窘迫成那樣了,還說什麼掙錢蓋房子。
這是她該做的事嗎?眼下她最該做的就是趕緊找個靠譜點的男人嫁了,這才能把日子過起來。
還不結婚不生娃,去掙錢去蓋房。
主意大得很!
村裡跟她一樣年紀的女娃,孩子都能下地走路了。
既然來了村裡,就不要搞特殊。大家怎麼做,你就怎麼做。非要搞特殊,你回城裡不行嗎?
萬一把村裡别的女娃也帶歪了咋整?
因為這些,二大爺對活潑跳脫的許青靈實在喜歡不起來。
“二爺爺,您可不能聽信一面之詞。”許青靈不慌不忙,“我是個性格好人也好的晚輩,招人喜歡。
“這不,看見我來串門,奶她非要殺隻雞,說是炖了給我補補身子。這份好意我怎麼能辜負呢?
“看着奶她一把年紀,為了讓我吃頓好的,還上蹿下跳逮雞,我肯定不能坐着看啊,那我成啥人了?所以,我就讓奶歇着我自己來嘛。
“但是我笨手笨腳的,以前也沒有逮雞的經驗,在院裡東撞一下西撞一下,摔了好幾跤,這才弄成了這樣。”
“瞎說!”胡娟子也走了出來,“你還能再不要點臉不!就是你上門找茬,故意把我們家搞成這樣!”
許青靈攤手,“我隻是想幫忙而已,雖說不小心幫了倒忙,但你也不能說我就是故意找茬啊。”
老村長沒聽幾個人吵架,而是扭頭望向躲在許青靈背後的姜南枝。
看見她發紅的眼睛和鼻子,誰還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八成是胡娟子她們一家又在為難姜南枝這可憐的娃,小許看不過去,跑來收拾人了。
老村長幽幽地歎了口氣。
對于許青靈的所作所為,他是沒啥意見的。
村裡大夥不是不想幫姜南枝,而是實在沒辦法。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丫頭沒爹沒娘,被一家子人欺負成啥樣了都,誰見着不寒心?
但大家畢竟生活在一個村裡,胡娟子她們那張嘴也臭。你幫一次兩次,她們都像瘋狗似的追着你咬,罵到你家門口。
更何況姜南枝這情況,誰又能真正幫到她呢?
除非是樂意把她從孟家接過來,當自己的閨女養。不然你幫她出頭,罵不過,胡娟子她們要惡心你。
罵過了,胡娟子她們回去把氣撒她身上,最後不照樣是她受罪?
這年頭,窮山溝裡的人家沒啥發财路子,隻能種點莊稼,養活屋裡那麼多口人都夠難了,再接個沒親沒戚的女娃到家裡,那不是自找苦吃?
一來二去的,最後就形成了現在的局面。
大家都知道姜南枝過得多慘,可大家都不知道還能做點啥,所以也就由着胡娟子一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