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村裡的人也追上來了。
他一咬牙,不管落水的姜南枝,重新縮回草垛裡躲了起來。
村民們跟着跑了一路,但到這邊,卻發現剛才的人影消失了。
“人呢?去哪兒了?咋找不着了?”
“這兒也沒别的路,能躲到哪兒去咧?”
“說不定在地裡貓着!大夥都下地看看!”
“哎!哎!你們快看!河裡那是啥!”
正拄着膝蓋喘氣的春燕眼睛尖,一望過去就看到那身紅衣裳,尖叫起來,“三丫姐!那是三丫姐!”
“有人落水了!快!快救人啊!”
大夥都吓壞了,全圍到河邊。
就在幾個水性好的小夥準備跳水救人時,斜面的坡上跑來個人。
那人邊跑邊脫掉身上的厚重外衣,三兩步到岸邊,帶起一道藍白色的影子落入河裡,朝着漂在河中的那身紅衣裳飛快遊去。
這身裝扮大夥都熟,村裡隻有一個人這麼穿——許青靈。
“那……那是小許吧?看着是個藍色白色的裙子。”
“是她是她!”
“不是說小許去縣城了,要後天才能回來呢?”
“哎呀!小許會水不!咋這麼冒失就跳下去了!”
“别愣着啊你幾個!下去接一下!”村長急得不行,一腳朝自家老二的屁股上踹去。
“哦哦哦!”李事興幾人回過了神,連忙下水,朝河中那兩個漂着的身影遊去。
許青靈仰頭深吸一口氣,潛進水中,快速遊到姜南枝身邊,将人托舉出河面,朝河岸趕去。
看見前來接應的幾個大哥,她大喊,“我沒事!幫我把衣服撿一下!”
幾人很快來到許青靈身邊,七手八腳幫着她把姜南枝一路托舉着來到岸邊。
上了岸,許青靈來不及道謝,跪坐着抱住姜南枝,伸手探查她是否還有心跳和呼吸。
所幸救得及時,心跳微弱,但至少還有。
許青靈按照溺水急救的法子,讓姜南枝側身吐出嗆着的水。周圍村民們都焦急地圍着,想幫忙,但又不知道還能幫點什麼。
逐漸醒轉後,姜南枝被喉管裡剩的水嗆得瘋狂咳嗽,咳幾下側頭嘔吐了一陣,才算是緩過了勁。
“南枝。”許青靈緊緊抱住姜南枝,“沒事了,沒事了……是我,我回來了……”
這一刻,許青靈無比慶幸自己聽從了直覺。
落水的不是她,可她卻有種劫後餘生的感受。
早晨九點,她趕上第一班大巴,下午兩點半才到鄉裡。今天沒有來紅花村的順路車,她就沿路一直走。
碰到個好心幹部,騎自行車捎了她一段路,但人家是别村的,到了村附近就得離開。她開口跟人家借車,但這畢竟是貴重東西,人家不借也理所當然。
之後走了不久,又遇到下山的驢車,是去紅花村兩座山之外的另一個村,她又跟着蹭了一段。
這段路結束之後,就一直靠腿從半山腰走了下來。
雖說實在折騰,但緊趕慢趕算是回來了。
就在剛才,下山看見河的時候她還松了口氣,沒想到氣都沒喘兩下,就看見河邊不知道搞什麼大陣仗,一群人像是在攆什麼東西。
過了那麼兩三秒,聲音才慢悠悠傳進耳朵裡。
昨晚做了那個夢後,現在她看見這條河就心慌得厲害,連忙跑下去,卻忽然聽見女孩兒的尖叫,說那是三丫。
她望着河中小小的黑點,呼吸都凝滞住了。
從山上到河邊的這段路,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跑過來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隻剩下河面上漂着的那道身影。
為什麼呢。
一個沒有傷害過别人,也沒做過惡事的小姑娘,為什麼所謂命運要這麼對待她?
姜南枝迷蒙地擡眼,眼睛還是看不清,但這股香味,她死都記得。
她眼淚嘩就流了下來,有氣無力的虛弱聲音中,夾帶着濃濃的哀戚,“青……青靈……”
“在。”許青靈紅着眼眶,一隻手捧住姜南枝的腦袋,聲音顫抖。
“冷……”
許青靈從春燕手裡拿過大衣,将姜南枝裹上,“不怕,我們馬上就回家了,家裡暖和。”
姜南枝看了許青靈一眼,把頭埋到她肩上,放聲大哭,萬分哀恸。
在場的婦人婆子們聽了,淚點低的跟着扯袖子抹起了眼淚,其餘人心裡也不好受。
他們這些人,都是看着姜南枝從有爹有娘,到一對父母雙亡,再到被孟家磋磨着長大。
她可憐啊。
但沒有人能夠真正将她從苦海裡拉出來。
她身上流着孟家的血,隻要那家人還在,别人怎麼幫助她都無濟于事。
就算她嫁了人,遠走高飛,曾經遭受過的那些痛苦也會纏着她一輩子,叫她永遠都擡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