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極地時間監測站。
“我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胡教授沉思。
半晌,他手一揮——
“召集所有捕獵員!”
應急鈴聲響徹整個監測站——
“二級預警,二級預警——請全體捕獵員和操作員集合!”
“!”桑逢睜開剛剛合上的眼睛,“!!”
霍橙住的離他不遠,同時驚坐起身。
“糟了!”他想,“吳遊!”
……
“一棟小屋子!”
吳遊從冰盤上爬下來,搓搓手套。
呼嘯的寒風中,雪層被刮開一個角,晶瑩剔透的屋頂露出來,從上而下傾瀉着湛藍色的水光。
極夜很美,但風很大。即使是不易被人察覺的避風角落,依然有人類難以前行的狂風。
防風衣和防風面罩很厚,畫庭因隻能聽到吳遊叽裡咕噜說了句什麼。
“謝謝。”吳遊說,“我出生的地方,每年冬天,也會下這麼大的雪。”
畫庭因看她摸索着沿路的冰淩,撲到小屋附近,捧了一捧雪。
它們從她手心流淌而下,浩蕩又流暢,鑲嵌着點點細碎的銀光。
身旁的雪打着旋兒把她籠罩在裡面。
人類世界。
畫庭因想。
總有些可愛的東西。
比如吳遊隔壁研究員養的,拍頭就會把耳朵豎到後面去的小狗。
比如吳遊。
“你總揣着個小本子記着記那。又躲躲藏藏,怕被别人看見。”
畫庭因雙手揣兜,站在吳遊身後,他穿了件人類制式的黑色沖鋒衣,很單薄,但他不覺得冷。
“我給你找了片雪地。有什麼對我說的話,就寫在這吧。”
讓我也看看。
“?”
吳遊和防風面罩裡的毛球一起回頭。
“不是寫給你的。”
吳遊十分心虛,越說聲音越小:
“人的一生能去幾次南極?把一些景色記下來,實習結束回去發‘朋友圈’用……”
“什麼圈?”龍鲸先生沒聽清。
“遊泳圈。”吳遊望天。
龍鲸先生沉默了。
“總之,寫下來。”
龍鲸先生言簡意赅,半晌,憋出一句:
“我要學人類的字。”
“噢對對對,你不認字。早說呀~”
吳遊露出兩排白牙,熱情地說。
“我怎麼把這一茬忘了,哈哈哈……”
畫庭因沒說話,五官結了一層冰。
“沒問題。”
吳遊拍拍自己,哥倆好地過來攬着他的肩膀。
雖然由于矮,隻能攬住他寬闊的脊背。
“包在我身上。”
吳遊吭哧吭哧搬過來一塊冰,用袖子擦去表面的雪粒,露出冰塊被海水沖刷出的灰色紋路。
吳遊又找來一塊有尖角的冰,以冰為筆,垂眸在上面寫:
“
人要如何乘坐樹葉
穿過彎曲的小河
幸存于這 了不起的
天蒙蒙亮的時刻
”
寬闊的雪地空無一人,大雪紛紛揚揚,走過千萬年光陰而後路過他們,令人震撼和驚歎。
畫庭因不認字,但畫庭因數得出來,吳遊寫了8-7-8-7一共四行。
他随口編了個曲調,迎着風哼唱出來。
一個世界的文字,也許就是另一個世界的神明。
吳遊:“~”好聽!
然後她叮——地抖出一個問題:“這些字是不是太難了?”
“嗯。”龍鲸先生随口答道。
他并不想學人類的字,他隻是想看吳遊開開心心地在雪地上寫寫畫畫。
“那來點基礎教學。”
吳遊說幹就幹,蹲在雪地裡,又磨了一塊有尖角的冰,分别寫下了‘一’到‘十’的漢字。
“這是‘一’,這是‘二’……這是‘十’。”
“嗯。”龍鲸先生抱手站在她旁邊。
腳下,剛寫過的字總是被風吹散。
他根本沒聽。
吳遊的帽子戴在防風面罩裡面,隻有毛球被紮得緊緊的,露在風雪中。
畫庭因盯着那隻毛球。
一滴雪做的冰霜吊在毛球的尖上,像墜了一盞瑩潤的珍珠燈。
“‘天’是這麼寫的,‘雲’是像這樣,這是‘你’,這是‘我’。”
吳遊認真地絮叨着。
畫庭因突然伸手,提溜着毛球把吳遊拎起來。
“你是不是傻?”畫庭因問她。
吳遊黑眼睛一眨一眨,半晌‘啪’地給他一個大比兜。
“你管!”
兩人你來我往,用雪球‘咻咻’扔對方。
揚起的雪霧驅散了漆黑幽深的夜空,濺起雪層下一小片古老的灰塵。
一層薄雪很快覆蓋了寫有‘蒙蒙亮’的冰塊,但卻抹不掉雕刻在上的痕迹。
雪層被風向外推出又退回,又重新彙成直線,像極了吳遊夢裡——那陸地的遠方裡交錯的潮線。
他們兩個都沒注意到,不遠處晶瑩的小屋,門被輕輕推開。
“好矮。”
畫庭因輕松側身,避過一個雪團子。
“是比你矮,怎樣?”
吳遊團緊一個亮晶晶的雪球,摩拳擦掌:
“看招!打你膝蓋!”
‘咚’!
吳遊扔出一個雪球。直擊對面的大頭魚先生。
畫庭因眼睛一眯,盯住了吳遊頭上那個毛球。
“咚!”精準地打中。
吳遊玩累了。她擦了擦防風鏡,把上面的雪片甩掉。
又擦了擦毛球,被雪打濕、又被畫庭因打歪。
整個毛球一縷一縷,蔫巴巴的。
“把你頭也打歪。”吳遊想。
“早就想這麼幹了。人類就人類,竟然還挂一個毛球。”畫庭因想,“那玩意有什麼好養的。”
不過毛球的顔色倒是和我眼睛的顔色很像。
一捧一捧的雪化成霧氣降落,眼前的防風鏡也微微起了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