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過吳遊、霍橙、桑逢三人。
它旋轉着穿過冰寒透亮的海面,勾起一點摻着海風味道的碎光。
一束陽光折射進海水,在它消失的末端,平着被岩石截斷。
——竟然切割出了一個正六邊形的平面。
細小的光珠平鋪在六邊形中,平滑地撐起了一朵【光傘】。
【光傘】随着海水跌宕,‘呼’地被一片珊瑚叢搖擺着沖散。
四散成風,鑽入最徹骨幽深的黑暗裡。
但黑暗裡不隻有黑暗本身。
這裡有人看不見的【路】。
這一小卷風于是溜進扁平狹窄的縫隙,來到了【渡口】。
它沿着【渡口】的邊角摸索,終于被阻攔在人類摸不到,看不清的一個角落。
一聲輕微的碎裂聲響起。
冷凍的雪花之下,竟然有一尊精緻小巧的、隐隐在黑暗中垂手矗立的【人面魚】雕像。
似乎被這一小片【風】擾動。
嗡——
【風】忽然被光吞沒。
無數藍綠色的絲線流淌交織,沿着冰封雕像的面容向上爬。細細碎碎的雪花丁零當啷地掉落下去,接住那些細緻的光路,融彙又消失,瞬間點亮冰雕的底色。
光一直向上爬,直至雕像的雙眼——
這些【深海】與【陸地】的顔色在一瞬間轟然大亮,盡數收進了【人面魚】的兩隻眼睛裡。
來自時間正面的【風】在雙眼中與不明物質對沖,在雙眸中誕生出一小卷高速旋轉的風暴。
然後忽然消失!
一切重歸于寂靜。
人面魚垂手,黯淡的眼珠似乎從未承接過水花、和平滑流淌的時間。
那卷風反旋着,穿過它的眼睛。
瞬間翻轉到了——
時間背面。
……
“喲吼~~”
時間背面。蘭蒂亞蘭海南側,海底集市。
躁動的音樂從巨型海螺裡噴湧而出,十來條黑珊瑚魚同時立起背鳍,鹦鹉魚飛上天花闆。
“哎。”一條黃白相間的小醜魚扭動着尾巴,搖曳生姿地走過來,擠眉弄眼地說:“太妃糖,剛從人類世界運來的新鮮貨,泡酒一絕。隻有三份。要不得嘞,便宜點給你啦。”
“不要。”一隻粉色的章魚優雅地卷起觸須,“我不喝甜酒。酒保——來三份【小醜魚泡酒】。”
小醜魚大驚,左右看看,趕緊甩甩尾巴,貼邊溜了。
“嗨起來!讓我看見你們的魚鳍!舉起來!喲吼~~”
形形色色的海底生物卡着鼓點搖頭擺尾,拟态或半拟态的高級深海生物靠在幽暗的角落喝海草冰啤。或大或小的魚群穿梭在閃耀的燈球間,海裡光芒大盛。
彼此甚至看不清彼此的魚臉。
這裡是海底集市·深海交易場内圍,魚蝦們親切地稱它為‘大耳朵酒吧’。
該店秉持着堅定的‘不賺黑心錢’原則,販賣一切珍奇物件——
名貴的藥材,發光的礦石,童話故事裡的神奇海螺,甚至是——人類的聲音。
供貨流暢,價格公道,合法合規經營了176年。
“我每天都會把貨品擦拭的閃閃發光。”
一位在‘大耳朵酒吧’工作的海綿清潔工如是說:
“我們老闆要求任何一個貨架都能照出他帥氣的影子。”
幽暗的東側角落,白色的海蚌沙發隐隐閃着珠光。
珠光一路閃亮,向上映出了黑白相間的、保養得油光水滑的漂亮鱗片。
一條年輕的虎鲸把一張大臉靠近總控麥克風:
“現在是午夜十二點。”
他甩甩尾巴,語調低沉、神秘又帶着隐隐的興奮:
“告訴我,這片海域誰最酷——”
正在甩尾巴的魚、試圖爬珊瑚的魚、舞池中央打轉的烏龜動作同時一頓。
音樂驟然暫停!
台下衆魚突然興奮,争先恐後又整齊劃一:
“白老闆!白老闆!白老闆!”
年輕虎鲸微微側耳作傾聽狀,他嗓音放開,麥克風指向魚群:
“聽不清!他是誰?”
“他是白莫聽——”
一條黃金魚爬上最高的吧台,一邊口中高喊,一邊狂熱地‘唰啦’拉開巨大的橫幅。
橫幅上寫着一串奇怪的文字,翻譯成人話大概是:
“最酷虎鲸白莫聽!我超愛!!!”
白莫聽鲸尾微微垂落,恰到好處掩映住一點黑白相間的鱗光。
他微微擡手,示意衆魚安靜:
“聽到了。”他微微一笑,兩隻胸鳍攤開做了個‘請’的姿勢:“今天在場的所有朋友,晚宴愉快。”
話音剛落,魚群轟然大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