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萱望着她，搖頭，“蘅兒，并非你想的那般。”

“我如何想？”封蘅話中帶刺，不依不饒。

封萱攥緊衣袖，“我确實想見陛下，不過也是為了你……”

封蘅冷笑一聲。

“外頭都傳言你在宮裡不太好，又被太後責罰……我……我就是想勸勸陛下，怕他還因往事責怪于你，才會……”她淚眼婆娑，聲聲輕柔。

封萱是她的阿姐，她自然知道她話裡有幾分真心，自己奪人所愛，封萱還如此大度，若自己真有良心，就該知恥。

可阿姐憑什麼既得了崔琬，又占了拓跋弘的心。上天自古不公，她沒有封萱那麼讨人愛。

她在嫉妒，她什麼也沒有。

封蘅深吸了口氣，“姐姐多慮，我在宮裡自有公主照拂，又有母後指點，自然可保無虞。至于……陛下……魏宮妃嫔自然不比尋常女子，宮闱之中，若是凡事都讓陛下憂慮煩心，尤其是男女之事，豈非太過荒唐！”

她透過屏風的縫隙看到菱渡急匆匆走過來，又繼續說，“陛下待我，與宮中其他妃嫔無二，阿姐放心。”

這話剛說完，菱渡慌忙推開屏風一格，低聲說：“太後宮裡的老宦肅慶傳話來，孟椒房從清涼台上摔下來了，太後請夫人過去瞧瞧！”

封萱與封蘅皆是一驚，封蘅連忙吩咐菱渡送封萱出宮，才讓岚風跟着去了長定宮，成嫔早在門口候着，驚吓得不成樣子。

她進了正殿，給太後行禮，發現拓跋弘也在，封蘅無從思索他原本去了西苑又為何回來，隻說些孟椒房吉人天相之類的安慰話。

血水一盆盆地端出來，孟椒房的呻吟聲也愈發微弱，這些車當然轱辘話安慰不了人。拓跋弘抓住她的手越來越用力，她一直盯着内殿門口，被這種緊繃之氣死死壓住。

良久，醫女從裡頭出來，“孟椒房失子。”

拓跋弘猛地松開她的手，越過太後走進去。封蘅施禮後跟過去，走進去看到孟椒房慘白的臉上，雙眼無神，隻有大滴大滴的淚不住地湧出來，濕了枕頭和頭發。

拓跋弘帶着些許踯躅，接過小宮女手裡的帕子，輕輕為孟椒房擦着汗珠和淚水，神情和語氣都甚為溫和，“莫要難過，好生養着……”

封蘅不忍看他們，默默走出去，見醫官禀告太後，“是個五月大的皇子。”

太後震怒，要求後宮有子嫔妃安分守己，萬事以子嗣為重。封蘅知道她懷疑孟椒房是故意為之，隻是孟椒房不是這麼大膽之人，從那麼高的台子上摔下來，她自己都命在旦夕，又如何是單純畏懼殺母立子之事做出草率行徑呢。

失子以後的很長光景裡，封蘅再未見過孟椒房笑，她原本就身姿纖巧窈窕，此後更加瘦削孤僻，後來，拓跋弘都不願看見她。

晚間，拓跋弘來了昭甯宮，封蘅本以為他會留在長定宮安慰孟椒房，卻不想他是來質問她的。

他抓起床頭的那卷佛經，問，“今日崔琬和封萱來了？”

“是。”封蘅知道很多事都瞞不住他，這樣的話，不妨坦白。

“既然有客，又何必往長定宮去，這是你的待客之道？”他也不擡頭，目光一直停在佛經上。

封蘅氣結，這話明顯是在責怪她吓着了封萱，大約還有不等他回來便把封萱送出宮的意思。

“我沒想去，是母後讓我過去。”她捏緊了自己的手，覺得此刻站在他面前，尊嚴全部都碎掉了。

拓跋弘這才把佛經放下，“今日朕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封蘅低頭服侍他更衣，強忍着滿腔的委屈，直到風燭全滅，才敢流出淚來。她不知道拓跋弘有沒有睡着，思及這一切，愈發覺得前後都無路可走，他竟是這般刻薄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