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多謝陛下。”回到昭甯宮,封蘅拿着玄羽弓,輕輕觸摸着上頭的雕花與紋路。
“謝朕什麼?”拓跋弘偏又傲嬌自負起來,“朕不過是見諸子弟意氣風發,這才一試。鮮卑人自幼與馬背弓箭為伴,若連騎馬射箭都丢了,豈不是數典忘祖了?”
“是是是,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封蘅粲然一笑,并不拆穿拓跋弘的勝負之心,她想起那個面熟的宮女,将弓交還給他,試探着問,“聽聞陛下有意讓南郡王領兵?”
拓跋弘臉上的笑意止住,“你聽何人所言?”
“自然是公主。思皇後母族盛寵,家族中有這樣尊貴的女子光耀門楣,是理由當然。隻是……”
“什麼?”
“陛下難道不覺得,皇恩浩蕩,有時候會讓人無法消受?”
拓跋弘沖着宮人擺了擺手,待衆人紛紛退下,才沉聲說:“阿蘅想說什麼,但且直言。”
“昔年武皇帝後宮中,曾有一位娘娘頗得盛寵,然隻是昙花一現,那位娘娘受家族連累,以至……凄慘而死……”封蘅想起公主所托,終究是無法拒絕,“臣妾覺得,是否過于急促了些。”
“你說的是渠沮昭儀?”拓跋弘不解她的意思,“陳年舊事,跟南郡王有何幹系?”
“那天惹怒建昌王的宮人,陛下不覺得她很眼熟嗎?”
拓跋弘思索片刻,忽而恍然大悟,“常太後!她倒像常氏宮裡的……”
封蘅緩緩點了點頭,她對拓跋弘說起渠沮昭儀不為其他,隻因拓跋弘讓李蘊微的父親領雍州兵,是要奪去楊甯德的軍權而已。楊甯德被太後一手提拔,他這麼迫不及待,分明是對仁壽宮幾多忌憚,趁機打壓罷了。
太後這些時日忙于照養小太子,對拓跋弘一系列大刀闊斧的變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楊甯德身份特殊,雍州又是太後先父終仕慘死之地,當年在拓跋餘之亂中立有大功,拓跋弘此舉定然會更加讓兩宮猜忌重重。
太後正拿着撥浪鼓逗着小太子玩笑,聽完馮熙的話一時間失神,随即感歎了一句,陛下終究不是襁褓的嬰孩了,更不是要她牽着手的孩童,哪裡還會把她這個母後放在眼裡。
博陵公主轉述這一情景,也提起了那日在校場狼狽的侍女,她卻把話引到了賀蘭容身上,說這姑娘讓太後喜歡,指不定某一日要迎入宮做皇妃呢。
封蘅問,那日的侍女是常太後的義女常敏嗎?
博陵公主訝異地看着封蘅,一反常态地低聲責備起封蘅來,“你還敢在宮中提起常敏?你可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渠沮牧犍的女兒,一個本該在十幾年前就被處死的人!”
“那她為何活在宮中?她不是為常太後殉葬了嗎?她豈非……是北涼公主?”封蘅當然知曉當年往事,渠沮昭儀的兄長牧犍因謀反與私□□藥被武帝處死,受此連累,沮渠氏幾乎滅族。
當然事情演變到後來,幾乎人盡皆知武帝是為打擊北涼渠沮皇族,牧犍冤枉與否倒是有待商榷,可沒人敢直言帝王的手段。
“意外罷了。”博陵公主低歎,“她也是個悲慘的人,公主之尊淪落至此,不過是當年常太後善心大發故意隐瞞了她的身份罷了。”
“善心大發?”封蘅覺得不可理解,博陵公主不想和她多解釋,臨走前還不忘警告她,“将常敏之事爛在肚子裡,切莫要在太後面前提起,太後留她性命,已然是天大的仁慈和恩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