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人王遇與抱嶷拜見拓跋弘時,拓跋弘正在昭甯宮與封蘅圍爐用膳,王遇将一黑一白兩隻老鼠玩偶奉上,玩偶在席上蹦蹦跳跳,把拓跋弘吓了一跳。
封蘅抓起那隻黑色的放到拓跋弘跟前,“阿翁的手藝越發精進,真不愧是大魏頂級的偃師!”
拓跋弘一把抓住那老鼠,放到手心,“要做母親的人了,還這般孩子心性。”
“娘娘喜歡就好。”王遇笑着望向封蘅隆起的腹部,“娘娘可是快到産期了?”
“還有半月呢。”岚風也被這扭動尾巴的木頭老鼠吸引,“還真是栩栩如生呢。”
“師父的手藝自然無人能敵!”抱嶷說,“師父接到夫人的信,别提多高興了,奴婢們雖遠在洛陽,日日記挂着陛下和夫人呢。”
“跟着你師父這一年,你倒是越發嘴甜了。”拓跋弘将那鼠兒放下,問王遇,“行宮修繕得如何了?”
“回陛下,一切順遂,待夏秋之交便可完工。”
“阿翁做事穩妥,朕與母後自然放心。”拓跋弘點頭表示信任,王遇見少年帝王愈發氣度威嚴,不由得心生敬服,大魏在少年皇帝治下,可稱得上是欣欣向榮。
“可知朕傳召你們回來為了何事?”
“聽聞陛下有意在城南修建佛寺。”王遇颔首,“奴婢在路上趕制了圖紙,還請陛下一觀。”
抱嶷連忙站起身來,從外頭取來圖紙來,雙手奉上。
卷軸打開,映入眼簾的是成片的建築,封蘅見那樓閣鱗次栉比,好生新奇壯觀,拓跋弘盯着那圖望了半晌,王遇忙指着圖紙的正中解釋,“既是為賀太子出生所建造,奴婢大膽,想在此處建一個七級浮屠的寺塔,護佑太子殿下……”
王遇話還沒說完,拓跋弘就皺了眉,漫不經心地說了句,“你的确大膽。”
封蘅擡頭一看,就見拓跋弘冷淡的臉色。
“陛下恕罪!”王遇慌忙跪地。
“不是七級,而是九級浮屠,内鑄金石像,朕要把它建成平城最高的佛寺。”拓跋弘合上卷軸,“罷了,朕不想細究此話從何傳來,此寺就定名為永甯寺,長流不斷,燦爛安甯,皇太子年幼,承受不起這麼重的福氣。”
“奴婢失言。”王遇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退下吧。”拓跋弘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封蘅這才明了他生氣的緣由,她也沒什麼話勸他,隻抓着兩隻鼠把玩。
夜裡,拓跋弘用完膳,見她仍對兩隻玩偶愛不釋手,才疑問:“怎的突然想起讓阿翁給你做這玩意兒?”
封蘅擡起頭來,眼睛亮盈盈的,“前些時日往天宮寺去,慧明法師說起二鼠侵藤的故事,黑白兩鼠分别代表黑夜和白天,以喻人命脆危,這才在給阿翁的信裡提了一句呢。”
“《詩經》中說‘碩鼠碩鼠,無食我黍’,這比喻倒也新奇。”拓跋弘也擺弄起兩隻玩偶來,“既然指代日月,歲暮往複,倒也不令人傷感。”
“陛下也這樣以為?”封蘅有些激動地從卧椅上坐起來,“法師講這個故事時,我想既然黑白二鼠永生永伴,反倒令人感動呢。”
拓跋弘若有所思地捏捏她的臉頰,近來浮腫,她又貪吃,白白嫩嫩的臉像開花的饅頭,“以後多同朕說這些話,阿蘅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阿蘅呢。”
言罷,他竟順手将那兩隻鼠放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說:“你早些休息,朕還有這事要處理。”
她與拓跋弘四目相對,又低頭望望腹部穩當當的玩偶,有些迷惑地擡起頭來,剛要問拓跋弘是否回太和宮,岚風瞅見那場面,噗嗤笑出聲來,宮人們也紛紛哈哈大笑,拓跋弘憋住笑,“朕怎麼從前未曾發現阿蘅的肚子還有這般妙處?”
“陛下!”她一下子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為了不敗下風,她故作矜持地把玩偶放在案桌上,随即将放着糖楓果子的小碟子放上去,抓了一個放進嘴裡,“這才叫物盡其用呢!”
屋裡的人全都笑作一團,連菱渡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拓跋弘俯下身來,強忍着笑拿了顆糖楓果子,“嗯,好吃,下次讓甯甯多拿些來!”
拓跋弘回到太和宮,絡迦仍憋不住笑,“娘娘果真與衆不同呢!”
拓跋弘瞪了他一眼,臉上也不自覺地帶了笑,想起昔年先帝生辰在開雲辰宮設宴。
宮中許久未曾如此熱鬧,宗室和大臣們集聚賞杏花,小孩子們則在後殿的栖霞閣玩鬧,沒想到時為羽林中郎的拓跋丕的兒子拓跋俊竟不慎撞倒了置于高台的鶴觞酒,那孩子簡直吓壞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宮人們也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