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陛下帶我去的!這下好了,聽聞阿姐帶着靜和回來了,我也沒法見她。”
“你若是想家了,過幾日朕陪你……”
封蘅連忙搖頭,她這般狼狽模樣,是斷然不肯叫家裡人看到憂心的。
“柔然屢屢來犯,再有五日,朕要親征。”拓跋弘冷不丁地說,“朕不在,你要顧好自己,也照顧好禧兒,朕瞧着你對他很不上心。”
封蘅聽了這話,愣了一愣,目光與拓跋弘相對,她心裡一陣苦澀,想起高椒房的話,茫然地望着拓跋弘,半晌才點了點頭。
拓跋弘察覺她眼圈紅了,故意逗她,“阿蘅眼睛進沙子了?來,讓朕吹吹。”
她躲過他的手,眼淚也跟着飄出來,抿着嘴不說話。
“好了,朕向你保證定然平安無虞,還是你信不過朕會獲勝?”
“我害怕……”她仰起頭來,眼裡的淚珠映着燭火的光,“如今高姐姐臨盆将近,你又不在,萬一有什麼事,我該怎麼辦……”
見她如此沒心沒肺的,他還當她牽挂他呢,沒想到她第一個想的是高椒房,拓跋弘發覺自己倒是自作多情了,不禁失笑,“好生沒出息。”
他湊近她,“上元燈節将至,你可有想好怎麼讨朕歡心?”
“有什麼要緊?”
封蘅這一句話就堵了他的嘴,她又開始胡思亂想,萬一拓跋弘不幸戰死沙場,她豈不是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太妃?上天待她也忒慘了些,或者拓跋弘受傷了,她察覺自己的心亂得不像話,賭氣似地背過身去,不知不覺手指都被指甲掐紅了。
“可朕想你為朕費心準備呢。”拓跋弘從身後抱住她,在她耳後低語,“朕珍重阿蘅,也要阿蘅同樣珍重朕。”
“你……你不許……”封蘅平複了心情,“戰場上刀劍無眼,你要是毫發無損地回來,才會看到我給你準備的最盛大的夜宴。”
“你可莫要再整一出彩衣娛親的玩意兒,丟朕的臉!”拓跋弘故意提起舊事逗她一笑。
不想這昭儀就翻了臉,掙開他的胳膊,“那種事,就算你想,我還不樂意呢!那時要不是為了那三郎,我何至于如此丢人?”
拓跋弘想她竟還知道丢人,還真是不可思議,他伸出右手來,不依不饒,“怎麼,朕這隻手可是印象深刻,為了你一連月餘不能握筆,父皇那時還問你何時做拓跋家的兒媳呢!”
封蘅訝異他記得如此清楚,那些尴尬事自己午夜夢回也就算了,如今被他明晃晃挑出來,她覺得耳朵裡一陣蜂鳴,天旋地轉地,眼前人卻渾然不覺,隻自顧逗她沒完。
“有這種事嗎?我倒不記得。”她嘴硬到底,決定也讓他嘗嘗今夜難眠的滋味,“我倒是記得,有年上元節如花美眷的弘姐姐呢!”
幼時西河頑皮,趁拓跋弘磕睡時給他額間畫上花钿,還威脅皇後宮裡的宮人不得提醒,恰好夜宴前他先去太和宮拜見父皇,不想撞到了公主帶着封家的小姑娘來了,還有一群宗親,衆人見了他這模樣,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西河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封蘅連忙走過去,憋着笑低聲說,“你額頭上有東西……”
拓跋弘摸了摸,不明所以地望着封蘅。
“定是西河這個調皮鬼!”馮皇後無奈地瞅了這個頑皮的女兒一眼,忙走到拓跋弘面前,宮人端了水來,她用帕子細細給他擦拭幹淨。
西河躲到先皇身後,先皇哈哈一笑,“怎麼,你不想叫太子哥哥,要叫姐姐了?”又說,“弘兒這孩子生的模樣好,要是長樂,就未免變成醜無鹽了。”
幸而長樂哥哥沒有在場,封蘅心想,否則更加尴尬了,先皇這話倒是讓衆人都笑了起來,太子氣沖沖地,“這般頑皮胡鬧的姑娘,以後誰敢娶她?”
“皇兄小氣,既然無人能容忍,我就一直住在宮裡,叫你忍着罷了。”有先皇撐腰,西河那時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拓跋弘臉一下子紅了,沒想到封蘅竟然來了興緻要他難堪,不過人到底長大了和從前不一樣,他擺擺手,語氣輕松,表示并不放在心上,“要是阿蘅樂意,朕再畫一個也無妨。”
“真的假的?”封蘅伸手貼住他的臉頰,“好熱啊。”
他反手抓住她,“不裝賢良淑德了?還真是牙尖嘴利,睚眦必報!”
“那多累多沒意思。”封蘅笑着說,“若是陛下喜歡,臣妾也可以……”
“别别别!”拓跋弘連連拒絕,“那時候覺得仿佛不認識你了,若你變成那樣……”他又低歎,“那就是與朕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