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封蘅哭得妝容花了。
“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妹妹。”封萱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人不但要學會對别人寬容,更要學會對自己寬容,否則你不止對不起公主,父親母親看到你這個樣子,也必然會心痛不已,我猜就算是公主此刻怨急了你,也不會允許你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封萱緊緊地摟着封蘅,直到她漸漸地恢複了冷靜,才松開她。
那日賀兒夫人辦了曲水流觞的酒會,席間言語間一些人言語上的嘲諷,她尚且要保全崔家的體面忍氣吞聲,連有人直言自己妹妹不祥都要裝作雲淡風輕,她這看上去清高實際上敏感脆弱的妹妹,又是如何面對不絕于耳的風言風語呢。
封萱細心地為她擦掉臉上的淚痕,輕聲道,“還記得小時候在外祖家嗎?那時你突然愛上了爬樹,有一次從樹上摔下來,痛得哇哇大哭,還是我安慰的你。”
封蘅點點頭,她當然記得,她那時很怕痛,更怕自己的哭聲引來家裡的大人,惹來責備和嘲笑。
“現在呢?”封萱微笑着說,“你不再愛爬樹了,因為你會怕摔下來,會怕痛。但是,摔過跟頭的記憶還在,你還會怕下一次摔倒的恐懼嗎?”
“我……”封蘅低着頭,“我還是害怕……”
封萱撫摸着她的頭發,“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蘅兒你隻是太畏懼死亡了,何況公主身子一向康健,怎見得就藥石無醫了?”
有了封萱的安慰,封蘅才勉強睡了幾個時辰,她睡醒的時候,封萱已經整理好衣衫,披上披風,言家中婆母催促,不好多留,又說是從母親那裡聽說公主病了,本欲上帖入宮,打聽到封蘅在天宮寺為公主祈福,這才替母親來看看,叫她莫要憂思過度。
封蘅點頭,送走了封萱,又繼續淨手抄經,夜裡,菱渡就回來了。
菱渡說公主終于退燒了,她才松了口氣,菱渡欲言又止,将話咽進了肚子裡。
後來,馮修也派人過來傳話,說公主病勢平穩了,封蘅将佛經供奉于佛像前,回到宮裡,才知道任城王納妃之事,衆人傳言那任城王妃是營州當地望族長孫家的女兒。
她想起譚雙那日的話,心裡愈發惴惴不安,看望了高椒房後,恰巧太和宮的宮人來了昭甯宮,恭謹地奉上拓跋弘的書信,她迫不及待地打開,這是拓跋弘頭一次給她寫信。
阿蘅吾妻。
她心頭一熱,蓦地有了着精氣神,拓跋弘告訴她一路行軍順利,問她在宮中是否一切順遂,又說讓她準備好上元節,她又有什麼心思準備呢。
她突然很想他。
天這樣冷,也不知道他是否受凍,她細心地把信疊好,裝進信封裡,又走到書桌前,提筆給他寫信,寫好又撕掉,如此反複,她有些心緒不甯了。
直到夜深人靜,她還在桌前枯坐。
離新年還有一個多月的日子,她并不抱希望他會提前回來,猶豫再三,她提筆,隻寫了努力加餐飯五個字。
又說自己一切都好。
又提起高椒房産下小公主,等着他賜名呢。
千言萬語,卻隻寫了短短幾行。
把信封好,她站在門口,望着漆黑的夜,心中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