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恥,為何不殺了薛胤?”西河嘲諷地瞧着他,對他生出更多更大的厭惡來,愈發口不擇言,“殺了他,我就給你生個孩子。”
“公主慎言!”初古拔終究被這話激怒,聲音也變得更為沉重,“公主可以對臣不尊重,莫要……”
“怎麼樣?”西河挑釁地看着他。
初古拔選擇了沉默。
西河自顧往長年殿走去,初古拔跟在她身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西河的眼淚順着眼角飄出來,初古拔察覺出她情緒異常,想說些什麼,卻又升騰出深深的無力感。
公主,還是後悔了。
走到長年殿時西河已經恢複了平靜,看上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她一向要強,人前必要初古拔百般體貼以示兩人恩愛,初古拔自然處處遷就時時用心,可她既在當下享受了他這份用心,在背後就多厭惡和怨恨。
西河與初古拔落了座,她環視一周,目光落在拓跋弘與封蘅案桌前回話的瘦削姑娘身上,正疑惑着此人是誰,韓夫人與高椒房帶着兩位公主走了進來,兩人行禮後,嗣音尚在襁褓,太子與拓跋禧本在遠處與宮人玩耍,見了幼澄來,拓跋禧一路小跑着拉住姊姊,央着父皇叫他們一處去玩兒,拓跋弘自然應了。
韓夫人眼尖,一眼就認出來,“這不是文妙嘛。”
西河聞聲望去,那姑娘恭恭敬敬行禮,舉止得體,原來是皇叔拓跋郁的遺女拓跋文妙。
順陽王拓跋郁被乙渾冤殺那日,文妙正巧入宮逃過一劫,受太後庇佑在甯光宮附近的報德寺出家為比丘尼,封蘅已經記不清上次見她是什麼時候,隻覺得那時候她還是個溫吞吞的小女孩,轉瞬就變成大姑娘了。
文妙笑着取了親手抄錄的佛經賀昭儀千秋,拓跋弘念及昔年她父親擁立維護之宮,一心要封為公主,請太後給她尋個好人家,這女郎卻言自己一心禮佛,于紅塵俗世早就沒有眷念,終日沉浸佛經典籍已是天大幸事。
拓跋弘這才作罷,又請她往永甯寺修行,文妙見帝王盛情難卻,便欣然應了。
西河靜默看着這一切,愈發五味雜陳,個中滋味實難排解,卻聽着一旁的茂眷斛珠感慨,“聽聞明日成律家、潘家和張家的姑娘都要入宮了。”
這話傳到韓夫人耳朵裡,她下意識向封蘅看去,見她與拓跋弘對飲而笑,逐漸升騰起又惱又恨的情緒,她蓦地好奇起來,即便封蘅如昭哀皇後一般手鑄金人失敗,同樣寵幸禮秩如後,新人入宮,總要有人正位。
她終究忍不住淡淡嘲諷,“怎麼,妹妹是想這些人裡有手鑄金人之人嗎?”
茂眷斛珠訝異地看向韓夫人,連忙說,“臣妾怎麼敢?”
“有什麼不敢?”她輕睨她,這話還是沒說出口,同樣是孤女,文妙到底是宗室女,凡事拎得清看得清,茂眷椒房既受馮家庇佑,偏與那行事說話沒深沒淺的侯骨嫔禦攪在一處,實在有些讓她看不起。
茂眷椒房垂下頭去不再應話,滿腹委屈隻得吞咽,她想起公主的教誨,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
帝王并沒有哪裡待她不好,相反他待妃嫔寬和,從不輕易袒露情緒,稱得上賢主良君。
可是,茂眷斛珠紅了鼻子,目光觸及高堂之上相視而笑的帝王與昭儀,滿目珠玉,充耳琳琅,瓊華之姿。那樣明晃晃的偏愛,更覺自己何等難堪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