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比丘尼知曉妙心與馮熙的關系後……”封茂追問,“這麼說來,她應該不是偶然撞見,究竟是旁觀者,還是參與了……如果她也參與其中,她是把私情透露給公主,還是和馮熙大人謀劃了這一切……”
“我佛慈悲。”淨徹仰頭望向佛像,“這種事她甯可死也不會說,恐怕也隻有神佛知道了。”
封茂瞬間升騰起一種憤恨,沒想到有一天封家的命運被一個羅刹般的尼姑為情情愛愛左右了。
“多謝尼師告知。”封茂告辭,決計将事情盡快告知封蘅。回府路上,穿過北院拱門時,他看見所書“解脫”二字,細細思量,大約妙法比丘尼故意引博陵公主撞破事情,若是她與馮熙算計公主,早該被滅口了,不會有機會将來龍去脈告知崔琬。
如此一來,事情看上去合理了一些。
可是,一個從小浸淫佛法的女子,當真會由愛生恨,冷眼旁觀愛慕之人慘死嗎?
封蘅聽到這些事,求他一定要設法抓到妙法,隻要此人還在大魏境内。
“昭儀還要查?”封茂勸她,“即便博陵公主冤枉,昭儀又能改變什麼?何況妙法此刻或生或死都不知道。”
“佛門不是說自盡者會堕入三惡道嗎?”封蘅恨恨地說,“隻要沒人追殺,她一定活着!”
封茂輕輕搖了搖頭,護城河的水面微皺,“我不會再幫你,崔家也不會,妹妹适可而止,探求真相有什麼意義呢,隻會給家族招緻不幸罷了。”
封蘅沒有再說話,封茂的質疑并不會讓她動搖,隻要妙法還活在人世,她一定要還公主清白。
大魏崇佛,被恩寵養大的公主,每年佛誕日都恭謹迎佛,如果妙心比丘尼的死讓公主悔愧不已,那麼血濺佛像的傳言大概是擊潰公主的最後一支利箭,讓她真以為自己是十惡不赦永堕地獄的罪人。
還有一件事,她并未向封茂明言,那就是高椒房告訴她,馮熙新入府的小夫人産下一對雙胞胎女兒,另外有一侍妾生下個男嬰。
那位侍妾霍婵,當日也在天宮寺。
而新入府的小夫人,聽聞她姓常,行宮奴婢出身。
封蘅回到慶雲宮,暮色低垂,擡眸間,便瞧見了癡傻瘋癫更甚往昔的公主。
公主發絲淩亂如枯草,眼神空洞而迷茫,口中不時喃喃着讓人難以聽清的話語。她時而傻笑,時而驚恐地揮舞着雙手,仿佛在與看不見的鬼魅争鬥。
即便是日日相對,她每次再次面對她時,還是心猛地一揪,封蘅緩緩走近,蹲下身子,輕柔地握住公主冰涼的手,“天冷了,咱們進去好不好?”
公主似有所覺,緩緩轉頭看向封蘅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後的亮光,卻又瞬間黯淡下去。
封蘅牽着她的手走進寝宮,剛進了宮門,公主突然臉色大變,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走……走……危險……”
“母親……”封蘅拉着她坐下來,輕輕為公主捋順淩亂的發絲,“不怕,母親不怕……”
公主眼神遊離,醫官欲言又止,待公主用了藥昏昏沉沉睡過去,才低聲禀明封蘅,“公主這幾日竟無一時清醒,且無求生之志,倘若不能喚醒公主,恐怕大限将至……”
封蘅眼睛紅了,想起前幾日她在仁壽宮偶遇馮熙,自從公主回到慶雲宮,他從來沒來看過。
“舅父難得入宮,不去看看公主嗎?”從仁壽宮追出來,她故意這樣問。
馮熙打量她仍似幼年時的小姑娘,沉聲笑了笑,“想來有你照料,她沒什麼不好。”
“公主記挂着舅父和兩位兄長呢,若是舅父閑暇……”她仍舊不死心。
“陛下傳召,不敢延遲。”馮熙打斷她,“昨日遇見你父親,他還提起你,你我今日就遇見,可謂是緣分使然。”
她啞然,這算哪門子緣分。
“還沒恭喜舅父喜得貴女貴子。”臨走前,她依舊不忘試探他。
馮熙愣了一愣,目光轉瞬又變得陰沉,随即又笑了起來,“昭儀還沒見過我家那幾個侍妾吧,卑微小戶的出身,隻怕驕縱了孩子,若是公主病愈,還是讓她早些回府,主母不在,也隻得我多操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