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辇停在巷道。
“陛下何不去瞧瞧昭儀?”天露出微白,絡迦捧了十足的笑臉,“奴婢聽岚風說,昭儀昨夜裡回昭甯宮了。”
拓跋弘睨了他一眼,絡迦連忙噤聲,拓跋弘歎了口氣,似惱非惱,“還輪不着你替她說話。”
他摩挲着腰間的玉佩,厭惡自己心神動搖。
公主清醒的時候越來越長,雖然大部分時間仍舊發瘋不認人,封蘅抓住一切機會告訴她不許逃避下去,或許是她的執念感動了神佛,公主用完膳睡了午覺,醒來淚流滿面,起身抱住陪伴在側的封蘅,母女二人什麼都沒說,隻是擁抱落淚。
功夫不負有心人,從無望到希望,封蘅總算勉強護住了她。
即便這已經令她心力交瘁。
公主清醒時幾乎狼狽地在佛龛前忏悔,為死去的妙音念經祈福。
等她微微松了心,終于抽出時間理會禧兒,才發覺好些時日看不見拓跋弘,高椒房向她念叨起前朝那看上去轟轟烈烈的變革,俨然風氣大變。
帝王推崇禮儀法度,效仿南朝規矩,皇族中多有不滿,文官們逐漸不再被武官壓制,從惶惶然畏懼國史之獄,因帝王寬容崔浩遺作通行流傳,那些建立經國大業的信仰與期待也變得活躍。
又有私鬥不斷,舊勢力不會坐以待斃,新勢力也不都是隐忍之徒,帝王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革新能夠推進,不管哪方受委屈鳴不平,都不是要緊事。
無論如何也要讓妙法見到霍婵,封蘅是個重諾之人,讓她見了面,再押送掖庭。她覺得,再面對馮熙時,她起碼有底氣為公主說話。
高椒房看着她遮不住的黑眼圈,推着她去休息,牽了禧兒的手阖上門,低聲告訴他母妃累了,她蹲下來貼住他的臉頰,“要不要往绯煙宮看看妹妹?”
禧兒連連點頭,高椒房把他抱在懷裡,乳娘槿忙要接過皇子,小人兒親昵地圈住椒房的脖頸不肯放下來了。
封蘅沉沉睡去,醒來時已經是午後了,她又匆匆去了慶雲宮,春琴正陪着公主玩雙陸棋,公主神思依舊恍惚,春琴說她,一天都沒有大喊大叫,清醒時還在問她的蘅兒怎麼不在。
她坐下來,心裡升起歉疚之意,公主拉住她的胳膊,笑得像孩子,要她替她下棋,一定要赢了春琴。
春琴也笑,眼圈微紅。
要是公主一輩子這樣配在她身邊,她甚至覺得已經很滿足了。
變故發生在第二天午後,慶雲宮的女使玉木急匆匆告訴封蘅,妙法不見了。
封蘅大為吃驚,忙命菱渡與岚風想方設法去尋,依舊沒有任何結果。一個大活人憑空在宮裡消失,她心中惴惴不安,岚風猜測,“她不會是覺得昭儀沒法讓她見到霍婵,轉頭訴求見陛下或是太後了吧!”
“或者,她自知必死無疑,有什麼法子混出宮去了。”
宮禁森嚴,何況妙法初次入宮,斷不可能是後者。封蘅命她們莫要聲張依舊去尋,起身去了毓福宮。
韓夫人因有孕而全身浮腫,端着梅子湯喝了一口又一口,見了封蘅笑說,“妹妹還真是稀客,怎麼今日得空?公主可好些了?”
“都好。”封蘅擠出笑來,環顧四周,“幼澄公主在哪兒?我都想她了。”
“回昭儀,公主起了痘疹,往行宮養病去了。”南星回答。
“要不要緊?”封蘅皺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