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賤婢也配穿流光織錦?”南星一腳踩住碧奴的裙裾,繡鞋碾過織錦上的狼頭紋,“真當攀上昭儀就能翻身?”
碧奴忍痛不語,南星側過身冷冷看着她,懷中令牌卻突然滑落在地,她彎腰去撿,忽見暗處閃過寒光。
一柄匕首抵在她喉間。
持刀人竟是高椒房的侍女麓雲。
“倘若她死傷分毫,你以為你能脫得了幹系?韓夫人要滅口,昭儀和椒房卻要保人。”麓雲聲音沙啞如鏽刀。
“你算什麼東西?”
南星話音剛落,高椒房從假山旁走過來,“回去告訴你主子,我今日出手不過為幼年情分,若是想在後宮興風作浪,還是等着一切塵埃落定比較妥當。”
踏入毓福宮的那一刻,南星突然感覺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無所依傍。
瓷器噼裡啪啦碎裂一地,韓冬兒盯着她,指尖幾乎掐進掌心,“如今連她也膽敢威脅我?她們要保那個柔然女,我就偏要殺了她!”
“夫人息怒!”南星伏地,想起封蘅讓碧奴傳給她的話,“還請夫人三思,事情倘若鬧大怕會事與願違,眼下還是手鑄金人要緊……”
韓冬兒猛地掀翻妝奁,手中帕子滾入炭盆,爆出刺目火星。
“去請封昭儀。”她咬碎口中腥甜,“就說本宮要同她商議小皇子乳母一事。”
“如此深夜……”
“怎麼?你不聽話了?”韓夫人的目光如同冰潭,“放心,不會讓你去請她。”
毓福宮的琉璃燈在風中搖晃,将韓冬兒扭曲的影子投在朱漆廊柱上。封蘅踏入殿門時,正見滿地碎瓷映着跳動的燭火。
韓冬兒未施粉黛,素白中衣外松松披着件茜色紗袍,腕間纏着拓跋弘剛賞的珊瑚串,“陛下有旨意,這乳母人選,還得勞妹妹費心。”
封蘅坐下來,打了個哈欠,“姐姐想要什麼樣的乳母?"
“自然要知書識禮溫文爾雅的。”韓冬兒突然傾身,染着蔻丹的指甲扣住案幾邊緣,“最好……像妹妹這般,既懂漢人那些風月花草,又明白咱們鮮卑的古禮,這就最好不過了。”
封蘅擡眸,恰與韓冬兒眼中的挑釁與揶揄撞個正着。
“我原有個人選,隻看姐姐滿不滿意。”封蘅輕輕撥弄腕間翡翠镯,“奚官署有個新入的宮人叫王鐘兒,為景穆帝的斛律昭儀喜歡,太妃一向溫和良善,我想她看上的人品,必然是不錯的。”
“既是她看重,我何必奪人所愛?”
“姐姐心裡頭沒有想要的,改日我讓長孫尚宮……”封蘅話未說完,韓夫人便冷笑一聲,慵懶地靠回椅背,目光如寒芒般緊盯着封蘅。
她也不惱,等着韓夫人的下文。
韓夫人把玩着腕間的珊瑚串,珠子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聲響,故意冷着她,良久才又開口:“罷了,乳母一事且先擱着,我倒想問問妹妹,今日那碧奴之事,妹妹是個什麼章程?那柔然賤婢,我瞧着就不順眼,妹妹護着她,莫不是要與我作對?”
“姐姐言重了。”高椒房教訓南星之事早就傳到封蘅耳朵裡,她望向南星,态度坦然,“當年在繪香閣外我将芷蝶交給姐姐,為的是思皇後遺願,看重的是姐姐人品貴重,姐姐如何與我為難都可以,牽扯了她,實在有些下作了。”
韓夫人臉色微變,心中怒火怎麼也壓不下去,咬牙切齒地說,“她現在是我的人,我怎麼用她,還輪不到你插手!”
封蘅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自知多說無益,“太晚了,姐姐早些歇息,我就不叨擾了。”
清宴閣中張燈結彩,熱鬧非凡,青柳如煙,随風輕拂。韓夫人賭氣獨坐于角落,今日罕見地未梳招搖的驚鴻髻,隻松松绾了個堕馬髻,簪着一支素銀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