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裡,衛兵的視線還烙在她背上,朱諾硬着頭皮直奔走廊盡頭的房間。
果然,幽暗的角落裡縮着一個小小的身影。長裙皺巴巴地拖到地上,熟悉的亞麻色頭發也幹燥而淩亂,隻有發根油膩得發亮。
感覺到僅有的光線被遮擋住,對方也擡起頭來,形容枯槁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布麗!”
“朱諾……?”
門上隻有一把鏽迹斑斑的金屬插銷,沒有落鎖。
她撞翻了門後放着的東西,一個盤子在地上滴溜溜轉了幾圈,撞到牆後又彈回來,裡面的湯湯水水飛灑出來,一口沒動的硬面包彈跳着停了桌子底下。
朱諾無暇顧及這些,直沖進去。
布麗身上散發着濃重的汗味和黴味,但朱諾毫不猶豫地一把抱住了她。
對方卻沒有回抱。
朱諾聽見她在耳邊說:“你是……朱諾嗎?”
“對,我是朱諾。”她毫不猶豫地說。
“……還是……瑞典王後,伍爾麗卡·艾利諾拉?”
朱諾心下一痛,但還是說:“那不是我的名字。”
她松開布麗,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布滿血絲的眼睛,“聽我說,我是來救你的——我和葉萊那——她就等在外面。現在我要問你幾個問題,好嗎?”
聽到姑姑的名字時,布麗眼睛亮起來了一瞬,但很快說:“我不相信你。”
“再信我一次,好嗎?”朱諾說,“先從這裡出去,然後你怎樣打我、罵我都好。”眼看布麗又垂下頭去,她趕緊問,“他們問你什麼了?打你了嗎?”
然而布麗掙脫了她的手,又縮回了幹草床的角落裡,雙眼盯着牆。
“布麗——”朱諾試着伸手去觸碰她,但她身子一抖,縮得更遠了。
朱諾默默坐了一會兒,布麗就像被美杜莎盯過一樣一動不動。
她歎了口氣,抓緊了手中的檔案袋,說:“我會把你帶出去的,好嗎?”
她走出門,把插銷原樣關上。
走到地下室門口,她又用那副嗓音問衛兵:“你們晚上幾點下班?”
“回您的話,我們值一整夜的班,直到天亮。”
“吉倫斯蒂爾納先生今天夜裡會來提人,别怪我沒提醒你們。”
衛兵們對視一眼,說:“那他得親自來,或者有移交公文。”
“哈,提這麼個小姑娘還得走程序?” 朱諾笑了一聲,“怎麼,斯德哥爾摩來的人說話不好使?”
衛兵狠狠地瞪她一眼:“不知道你們首都是怎麼辦事的,總之我們會照章辦事。既然議員先生的辦公室就在樓上,總督府也就在對面,勞駕他親自走一趟不過分吧?”
“也是啊。”她沖兩人點點頭,昂然而去。
走上樓梯,還聽見兩人在後邊低聲謾罵:“斯德哥爾摩來的狗,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朱諾連上三層。
樓梯口正對面就是斯萬森的辦公室,門縫裡透着光。
她輕手輕腳地拐進走廊,忽然在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
眼看四下無人,門縫裡也沒有光線透出來,朱諾毫不猶豫地推開門,閃身進去。
門上的木牌晃了晃,上面是用墨筆新寫的“J·G·G”——約翰·格朗森·吉倫斯蒂爾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