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兩人給車加滿油,開車往東邊而去。
一路上譚小柯都沒怎麼說話,扭頭看窗外的風景或閉目養神,最後竟又睡着了。
他沒睡太沉,恍惚間感覺有人在碰他,醒後發現身上披着餘峰的外套,餘峰說道。
“喝點水吧,再有半個鐘頭就到了。”
“……我不渴,我再眯會兒,到了叫我。”
譚小柯拽起餘峰的外套,将它罩在自己臉上,在那熟悉的皂香味中睜着眼發呆。
很快車子下了高速,逐漸進入吉林市中心。過年時餘峰就是開車載着譚小柯來的,他的認路能力極強,根本不用開導航,憑記憶便精準找到了譚父居住的小區。
這是一片老舊居民區,沒有電梯,灰樸樸的老樓密密匝匝的,幾乎長得一個樣。
譚小柯茫然地站在樓群中,餘峰拎着禮品走過來,說道。
“走吧。”
“你還認得路?”
“嗯。”
譚小柯緊随其後,兩人七拐八繞,最後在一棟小樓前停下來。
餘峰将東西遞給譚小柯,說道。
“我在樓下等你。”
“一起上去呗?下面怪冷的。”
“方便麼?”
“有啥不方便的,走!”
兩人一前一後上到頂樓,在一扇防盜門前停下。譚小柯抿了下嘴唇,上前敲門。門開了,譚父的再婚妻子出現在門後,看到譚小柯時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招呼道。
“小柯來了,你爸正在家裡呢,快進來坐。”
“阿姨。”譚小柯走進門,将禮品送上,說道:“給您帶了點東西。”
譚父從書房走出來,看到譚小柯時臉上也綻開笑容,開心道。
“小柯!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學校放假,過來看看你和阿姨。爸,這是餘哥,你見過的。”
“記得記得,快坐。”
三人在沙發上坐下,譚父的再婚妻子給他們端來飲料水果,便識趣地回卧室去了。
餘峰坐在單人沙發裡,雙手交叉,低頭看着地面,沉默不語。
譚小柯父子互相對望,喝水,微笑,一時無話,顯得有些生疏。
譚父在譚小柯五歲時便退出了他的人生,父子一年才見兩、三次面,平時聯系也不密切,實在沒什麼好說的。最後還是譚父輕咳一聲,緩緩地開口道。
“你最近過得咋樣?”
譚小柯輕聲道:“挺好的。”
“工作忙不?”
“還行。”
“你媽呢?她過得咋樣?”
“也挺好,她還是那樣,成天忙,她馬上就要去上海了,也就年底的事兒吧。”
“哦。”譚父點點頭,說道:“那挺好,你們都好,我就放心了……”
……又沒話了,譚父開始不斷喝水。譚小柯指指桌上的禮品,說道。
“有一盒幹海參,給你和阿姨補身體……知道咋吃不?不知道就上網查查。”
譚父忙說道:“那玩意兒多貴啊!快拿回去,你自己留着吃。”
“我不愛吃。”譚小柯伸長雙臂,松了松手指,說道:“我從小就不愛吃那些水裡的玩意兒。”
譚父不知道兒子的喜好,聞言,隻能尬笑着說道。
“是,你還年輕,不用這樣那樣地補,正常吃飯就行。”
“是,呵呵……”
兩人繼續不尴不尬地說着話,說着各自學校裡的事情。
譚父也是大學老師,是教學崗上的,明年就要退休了。老師是個神聖且清貧的職業,譚父又有些清高,有一種知識分子的倔強,不屑于搞學術外的關系,因此快退休時才勉強評上了副教授。譚母當初就是因為看不上丈夫“不求上進”的樣子,才堅決與他離婚的。
譚父說道:“教書育人是咱的使命,别的不說,一定要對孩子們負責。人家家長大老遠地把自家孩子送過來念書,各個都是家裡的寶貝疙瘩,可千萬不能在咱手裡出差子。”
譚小柯點頭道:“哎,我都記着呢。”
“哎!”譚父感慨道:“我也沒什麼好教給你的,也就這幾句話,你别嫌煩。”
“不會。”
譚小柯笑笑,心情有些郁悶……他也是個孩子,他又是誰的寶貝疙瘩呢?
說話間譚父的再婚妻子從卧室走出來,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譚父見狀,便問道。
“這都快到中午了?”
“嗯哪。”女人看向譚小柯,笑道:“小柯,你難得來一趟,一起吃飯去吧。”
譚小柯愣道:“你們中午要出去吃?”
女人說道:“健健今天回來,我們去接他順便吃頓飯。小柯,你也一起來吧。健健一直念叨着你呢,你們哥兒倆也好久沒見過了,正好說說話。”
健健就是譚父與再婚妻子生的兒子,今年大學畢業,聽說在南方找了份工作。
譚小柯站起身來,說道:“不了,我明天還有事兒,今天就得趕回長春去。”
譚父勸了幾次,譚小柯執意拒絕,他隻得惋惜地說道。
“那下次吧,下次過來咱在家裡吃。”
譚小柯有些鼻酸,忍着難受點了點頭,餘峰也站起身來,禮貌地同他們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