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亮則催促道:“哥,快走吧!”
三人上車,譚小柯不想說話,靠在椅背上裝睡。餘亮很興奮,一路上都在跟餘峰叽叽喳喳地聊天。餘峰開着車偶爾應付兩句,他看了眼鄰座的譚小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餘亮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低頭玩手機。
餘峰想到,自昨晚……不對,自昨天下午開始,譚小柯的心情就不怎麼好,尤其是在聽完自己的安慰後,心情似乎變得更加糟糕了,晚飯也沒吃,睡覺時也背對着自己。
他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果然自己不該多話的。他并不擅長安慰人,也不擅長應酬,昨天下午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還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譚小柯打了個噴嚏。餘峰立刻将空調溫度調高,就這樣沉默地回到長春。
他們先把餘亮送回學校,到家後,餘峰把父母給的土雞和玉米放進地下室,再出來時他的手裡捏着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遞給譚小柯。
“這是幹什麼?”
譚小柯斜眼看他,臉色相當難看,就跟挂了一層霜似的。
“内褲錢。”
“你這是磕碜誰呢?拿回去,我不要。”
“那不行。”餘峰抿了抿唇,堅持道:“不能讓你花錢。”
“我樂意!”譚小柯忽然暴怒,瞪着眼吼道:“我就樂意給你買!”
一回到長春的家裡,餘峰立刻又變回原先那副模樣,做事一闆一眼,少言寡語。仿佛他的靈魂被留在那片土地,并沒有跟着一起回來,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隻有一具幹涸的軀殼。
譚小柯很苦悶,很委屈,也很糾結……他既想讓餘峰開心,又舍不得對方離開自己。
譚小柯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你……把錢給我收回去……”
餘峰垂眸,半晌後将錢裝好,轉身回房,将那三條内褲拎出來,說道。
“這三條内褲我都沒穿過,吊牌也沒剪,你……”
譚小柯罵了一句髒話,劈手将内褲奪過來,怒氣沖沖地上樓去了。他摔上房門,找出一把剪刀,将其中一條内褲剪了個稀巴爛,正打算對第二條下手時,忽然反應過來。
……全新的、還沒穿過的内褲,這不就有了麼!
譚小柯稍微冷靜了一些,仔細地将剩下的兩條内褲一并收入床頭櫃中,現在就隻剩下一條穿過還未洗幹淨的内褲,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譚小柯忽然覺得有些可笑,用内褲施法求姻緣這種事,想想就不靠譜,但終歸要試試。
樓下傳來輕微聲響,應該是餘峰正在做晚飯,譚小柯不想面對他,便躲在房中玩手機。
微信提示音響起,竟是那位劉先生,給他發來一張照片,背景是淨月潭公園。
劉先生:譚老師你好,國慶假期要結束了,這幾天我們在長春玩得很開心。長春是個很不錯的城市,給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這裡的人也都很善良,很熱情,就像譚老師你一樣。再次感謝您對我女兒的照顧,期盼與您再次相見!
譚小柯也客氣地回了一句,希望有機會再會,順手點開那張照片仔細看起來。
照片裡是溫馨的一家三口,劉先生換了一身休閑裝,整個人看上去年輕了幾歲,有一種成熟男人的穩重與自信。他的老婆仍舊是那副溫柔如水的表情,女孩則被父母簇擁在中間,笑容很是甜美,一副被保護得很好、凡事都不必自己操心的樣子。在這種家庭中長大的小孩應該是不會缺愛的,也不必苦苦追求愛情,有的是好男孩、好女孩親自送上門來。
譚小柯很羨慕,甚至還有些憤恨。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要這樣辛苦?他馬上就要三十了,還未談過一場戀愛,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人,卻苦求不得……他也想放縱、想快樂、想體會一下被疼愛的感覺。
譚小柯懷着滿腔憤懑給好友韓傑打去電話,語氣沖得吓人,說道。
“那事兒咋樣了?大仙兒有消息了沒!”
韓傑愣道:“你咋了?吃槍藥了,語氣這麼沖。還沒消息呢,大仙兒去廣東了,聽說是被一個大老闆請過去看風水的,三五天兒回不來。”
譚小柯驚訝道:“他不是大仙嗎?怎麼還能看風水?到底靠不靠譜啊。”
“我也不知道,也許人家有大神通,什麼都懂吧。你到底咋了,那姓餘的招惹你了?”
“是呗。”譚小柯悶悶道:“除了他還能有誰惹我生氣……”
“我勸你一句,别在一棵樹上吊死,就你這條件,不愁找一個更好的。”
“怎麼你們都這麼勸我?”
“還有誰這麼說?”
“還能有誰,當然是那姓餘的呗。那癟犢子玩意兒,竟敢跟我說這種話。”
“靠!”韓傑壞笑道:“他說出這種話确實夠紮心的。”
譚小柯也苦笑起來,笑過後,韓傑又一本正經地勸道。
“說真的,你再重新找個吧。你朋友少,待在學校也不怎麼跟各行各業打交道,興許換個人你一下就想開了,還能遇上一個更好的。我認識那圈子裡的人,我給你介紹?”
譚小柯有些動心,但想到要放棄餘峰又忍不住難受起來,便說道。
“……再說吧。”
韓傑識趣地沒再繼續勸,兄弟倆又寒暄了幾句,才挂斷電話。
譚小柯仰面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發呆。樓下傳來餘峰的聲音。
“吃飯了。”
譚小柯不回。
餘峰又喊道:“吃飯了!”
譚小柯還是不回,餘峰便不再喊了,整棟房子安靜下來,窗外響起撲簌簌的聲響。
譚小柯扭頭一看,竟然下雪了!今年的雪來得有些早,還未立冬,雪便降下來。
他站在陽台上,仰頭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團白霧如花般在半空中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