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丫頭,婚後放肆了,怎麼還管起你妹妹的婚事了?”
眼神中的寵溺像是灌了一整瓶的蜜水,要膩死人,和剛才對待沈雁栖的眼神相差了許多。
沈雁栖繼續低頭,熱淚滾滾落入飯碗,她靜靜聽着她們的安排。
“祖母誤會我了,我看妹妹初進府,這選擇夫婿需得慎重,妹妹别是才看上一個,另瞧上另一個了。”
沈雁栖心裡咯噔一下,這是在點她,興許這隻是個開頭。
她繼續動着筷子,一點菜不要,和着熱淚的飯就夠鹹、夠飽了。
耳邊的聲音實在聒噪。
“混說些什麼……”
她沒堅持聽下去,總歸是不利于她的。
沈如錦時不時插一句,那些話像密密麻麻的刀子插在她心口,很疼。
沈雁栖轉移視線,尋覓自己娘親,那人像沒事人一樣,臉上沒有半點波動,也不看她一下,甚至于在看沈如錦。
“我有些不适,想歇息一下。”
她沒有與人商量,自己不懂規矩的印象已經落實,也沒必要忍耐了。
她用帕子捂着臉跑了出去。
跑了一段路,倒是沒人追上來。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忽然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她回頭一看,竟然是岑氏。
追來的竟然是曾經交惡的夫人,何其諷刺。
“母親,我失禮了,我認罰。”
“我沒有這麼锱铢必較,先前與你說做錦兒的陪襯,你竟當真了,怎麼,當真沒有為自己考慮過?”
沈雁栖頭一次認認真真地審視岑氏。
看來人都有兩面,之前是她太淺薄了。
“母親可否明說?”
“就算鄉野也免不得與人争鬥,你剛才弄這麼一出,傳揚出去,對你的婚事不利。我答應過你,會給你找一門好婚事,我不會食言,你自己的事你也需好生對待。”
沈雁栖心頭一暖,她聽得出來,話語中的關切不似作假。
“謝謝母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隻是婚事,我還沒有考慮,而且我已非完璧,出嫁時定然會被發現,其實我沒有什麼大志向,隻要我和娘親都好好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岑氏一驚。
“我竟看錯你了,你先前的表現可不像安于現狀之人。”
“我是定國公府的小姐,您的女兒,對外我們是一體,我說那樣都話,做那樣的事都再正常不過了。這也是假扮姐姐這些日子的收獲,侯門已是深海,更遑論皇家,姐姐日後的日子才是不易。”
她握拳,手心穿出酥麻的感覺,那日的傷,似乎還曆曆在目。
岑氏問道:
“你這話何意?”
“在宮中險些被葉小姐一行人陷害,另外,姐姐失蹤似乎與祁王在一處,被辰溪公主所見,所以姐姐的境況并不好。”
岑氏明白其中意思,難怪沈如錦方才對葉詠馨那樣說話。
“你因為她受傷了,日後你娘,我不會針對她,這麼多年過去,我也早忘記有她這麼一号人。”
沈雁栖面色不佳,自己娘真是輸了個徹底,連唯一的仇敵都記住她了。
“多謝母親。”
“今後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你也無需早晚請安,你從前如何,今後也便如何,不用受這些繁文缛節攪擾。”
岑氏所能做的,就是在可控範圍内給予她自由。
這份自由也是自己從前所希冀的。
此女像她,卻又高出她太多,知世故而不世故,這是最難的。
“母親,何至于此,我沒做什麼。”
她甚至對自己的姐夫動了不應該有的心思,今日也不過幫岑氏按摩了一番,也帶着些假意。
岑氏這樣行事怕是會惹沈琢、老太太不喜。
“你代我女受苦,這是應該的,你的婚事,晉中倒是有幾位早年喪妻,但讓你去做填房,也不妥當,總之一切在你,不過你得快點拿主意,等到你父親,那我可就無法了。”
“真到了那一步,我不如削去這一頭青絲,做姑子去。”
沈雁栖笑道。
岑氏輕撫她着一頭靓麗的烏發。
“這樣漂亮的頭發,剪了多可惜,你這孩子說氣話來,嘴就不把門兒,在府裡也便罷了,在外容易遭人捏住把柄,萬不可如此了。”
手指經由發際落下,不經意落到眼角一顆淚痣。
錦兒也是有一顆淚痣的,隻是後來莫名消去了。
這顆痣上還有一道印子,似乎用手摳過,興許是幼時頑皮所緻。
她見沈雁栖頭發有些散亂,有幾縷頭發散落在肩上,于是拔下自己的一根白玉簪子,親手绾發。
“頭發亂了,小心些。”
“多謝母親,那個母親能該回去了,等會兒連累你受訓。”
“哈哈哈,旁人說便說了,我管不了這麼多,你先回去休息。”
“是。”
*
沈雁栖時不時摸着頭上的簪子,質地軟和,是上品,這還是頭一遭除舅舅以外,有人送自己這樣貴重的東西。
轉眼間卻撞上了人。
“啊!”
她跌了一跤,簪子竟然戳破了手心,她壓住淚意起身,看向來人——慕容瑾,腦子嗡嗡作響。
今天真是倒黴透了。
慕容瑾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沈二小姐?我怎麼看着就是大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