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是個酒廳,從旋轉樓梯往下,炫目奪人。
“朋友的酒莊,喝着玩玩兒,不過你不能喝。”
“為什麼?”
“一會兒你得喝藥。”
“那你還帶我來?”
“對啊,讓你看着。”他輕笑着拉她坐下,一進來就成為全場焦點的他,随後指了個人,“你,過來倒杯酒。”
被指中的那個女人,禾绾覺得有點眼熟,正是那天晚上潑她酒的那個女人。隻見她小心翼翼過來,恭恭敬敬倒杯酒,叫了聲:“虞少。”
“這杯酒送你。”虞舜英面無表情,禾绾不解,轉頭見他側着臉,臉上光影分明,坐姿纨绔、不可一世,眉眼甚至說得上冷漠。
女人拿起那杯酒倒在自己頭頂,酒水淅淅瀝瀝往下滴,周圍人全在看熱鬧。禾绾對這種場合感到不适,虞舜英卻寥不在意,他是慣了的,眼神飄向遠處,冷冰冰說:“再倒一杯。”
女人果斷又倒一杯酒,狠潑到自己臉上,眼妝狼狽不堪地暈開,她顫抖着雙手,舉一杯酒到虞舜英面前,吸了吸氣,說:“那天晚上冒犯了虞少的女朋友,今天我在這裡向您道歉,也向禾绾小姐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請您和禾绾小姐原諒我。”
虞舜英的眼神許久才落回到她身上,有了聚焦,勾起一抹輕薄笑意,說:“我喝?”
“不不不,當然是我喝。”她咬咬牙,準備将滿滿一杯酒仰頭悶掉,轉頭手心一空,那杯酒已被禾绾奪去。
酒杯“砰”磕在桌面,禾绾臉色發白,“我原諒你了,你走吧。”
“這……”她看一眼虞舜英,隻見他摟過禾绾的肩,語氣松弛,滿不在意,“既然說原諒你了,還不快走?”
“是是是。”她趕緊離開瘟神,跑進洗手間補妝,期間哭聲都不敢發出。
這頭禾绾的臉色并不好看,虞舜英轉過臉,才察覺她在生氣,攬着她肩頭的力道松了松,溫聲道:
“怎麼,我給你出氣還不好?绾绾,你還是這麼喜歡打抱不平,就算你替她們說話,她們也不會念着你的好。在這種事上,你怎麼那麼笨呢,腦袋一點都不靈光,怎麼辦呢,绾绾?”
他疼惜又憐憫地用指腹揉着她的眼尾,皮膚肉眼可見被他揉紅,他卻不住手,好像從中找了樂趣。
禾绾依舊沒好氣,輕微發白的臉像乳青的玉,經燈一照,又像沉郁的蒼白,山林積雪的那種蒼白。
他不忍看她不開心,哄她說:“绾绾,别生氣了好嗎?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怎麼,覺得我欺負女人?又不是我逼她喝酒賠罪的,是她自己倒的酒,關我什麼事?我可沒有灌女人酒的習慣啊,你不許冤枉我。”
“而且,我隻是想讓她當面向你賠罪,酒是她自己潑的,也是她自己要喝的。你不用同情她,绾绾,畢竟她欺負你的時候,可沒同情過你。寒冬臘月在冷風口往你領子裡倒冰酒,我對她已經夠仁慈了,要不然我真的弄.死.她。”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禾绾聽得默默低頭,盯着地毯上的花紋,“我并不同情她。”
“這就對了嘛,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她擡頭:“你對自己的定位是惡人嗎,虞舜英?”
“别對我抱太大希望,绾绾,我不是說過,我是個混蛋?”虞舜英撓撓她的下巴,要她笑一笑。
“笑起來好看,别老愁眉苦臉的,對身體不好。看你的臉白得吓死人,隻不過看她潑自己兩杯酒,你就不舍得了?”
“這麼心疼别人,也沒見你心疼心疼自己,順帶心疼心疼我?這裡會演戲的人多着,你可小心點,别被騙了,绾绾。”他的眼眯着,微透着亮。
“你也在演戲嗎,我看到的是全部的你嗎,虞舜英?”
“在你面前的我都是真實的,但并不是全部,我并不想騙你。”他捏捏她的下巴,眼裡淨是心疼。她和他的世界,并不共通,可謂階級差異。
“好吧。”禾绾繞過這個話題,坐了一會兒,去洗手間對着鏡子看看臉色,最近的氣色确實不太好,補了點口紅,就聽人說,“弘心病院跑掉的那個院長今早被抓了,被逮到時渾身是血,四肢都廢了。”
“真的假的,不是說他卷了錢畏罪潛逃了?”
“哎呦,他能逃到哪裡去?八成是被報複了也不敢說。虞家下手真狠,到這地步了,還給人留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他們好心,還是……”
禾绾聽得俏臉白上加白,口紅也蓋不住。她微微顫着手拎着包出來,虞舜英摟着她,捏了捏她的手,又看看表,“手怎麼這麼涼?該回家喝藥了,走。”
“你今天來,就是專門帶我來看人道歉的?”
“是啊。怎麼?不滿意?”
“不是。”她搖搖頭。
“我是要警告你,以後再敢給人欺負得不吭聲,蹲在地上哭,我饒不了你。慫包,小時候揍人的勁哪去了?合着隻敢在我面前耍橫是吧?”
“知道了。”她紮進他懷裡,找到一點心安。“我也隻能對你耍耍脾氣了,都說你脾氣壞,為什麼偏偏對我好,你為什麼老管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