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袁知許說碴子幹出那種事其實也是在借着那個機會試探他。
邢辰仔細地想了想。
袁知許說自己是警方的人,很早之前就已經打入内部了。
——“不過他們也不完全信任我,當年事情敗露,我早就在他們面前自爆了,但這麼多年下來我手裡沾的東西太多,他們一時半會兒還離不開我。”
袁知許的意思是他已經暴露身份了。
但為什麼一個暴露身份的警方卧底能夠堂而皇之地留在碴子身邊,而且從大膽大肝兩人的表現來看現在碴子還并沒有動真的要殺死袁知許的心思,這說明袁知許于他們而言還有用處,等用完了再殺也不遲。
那麼這個所謂的用處到底是什麼?袁知許暴露身份後并沒有光榮就義而是選擇“被策反”,所以現在袁知許在碴子那邊等同于一個趁手的武器,碴子可以從袁知許身上快速地獲取警方的第一手消息。
這麼一個便利的武器對于碴子來說是福也是禍,那種人行走江湖這麼久,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當然明白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所以袁知許“被策反”這件事于碴子而言并不算什麼。
但是......
邢辰伸手關掉花灑,用毛巾擦了擦腦袋,雙手撐在洗手台上,盯着鏡子裡的自己。
袁知許是警方的人,即使他幫碴子做了再多事情也磨滅不了他曾經是警方卧底的事實,碴子并不知道袁知許是真心跟自己混還是假借被策反的名義繼續幫警方做事,所以現在袁知許的處境很危險,兩頭都不是人。
碴子忌憚袁知許。
“袁知許啊袁知許,你們真是瘋了。”邢辰冷笑,擡手撫了撫鏡子上的水珠。
他現在想明白了,為什麼那個緝毒警察會找上自己當這個所謂的線人。
因為袁知許這個卧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徹底失去作用,從袁知許的口風來看碴子非常忌憚他這個人,表面上袁知許徹底取得了信任,但一些關系到碴子生意的大事,袁知許并不能真的沾手。
警方需要一個更有本事、更不怕死的人去當第二個袁知許。
但又不能真的派他們警方編制裡的自己人去幹這樣的事,一方面程序上會很難辦,一方面他們卧底警察要是出了差錯,以後想再打入内部就難了。
所以這個人必須在編制之外,卻又不能是随随便便的一個素人,素人的心理素質沒有經受過專業的訓練很容易就會露餡,甚至還可能因為各種誘惑而倒戈轉頭咬他們警察一口。
以上種種皆是不确定因素。
而記者,尤其是初出茅廬的記者,有過一次或兩次卧底經驗的記者,一般都會有着比普通人更高的心理素質,且這類人通常胸懷極大的抱負和目标,“隻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是這類人目前最大的信仰,比素人更方便控制,也比素人更敢犧牲。
邢辰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把水洗臉。
他在心底冷冷地想。
阿更那個警察,果然是個會用人的,城府深到邢辰想通後覺得可怕,估計是一早就盯上自己,早早地做好了背調,先是賣自己幾個人情,然後是不斷地戳自己目前的軟肋,就等着自己上鈎答應當線人呢。
但有一點他沒想通。
袁知許在自己一來的時候就說出那樣的話來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閑事,是因為他料到警方會盯上自己?可他又是怎麼料到的?剛開始誰也不認識誰,他怎麼就知道自己一定會成為第二個他?
袁知許在這其中充當的真的隻是普通卧底角色嗎?
94、
邢辰收拾好自己,下樓的時候楚飛正擰着眉擺弄攝像機。
“你小老婆又罷工了?”邢辰随口說道。
“什麼罷工,少烏鴉嘴,”楚飛擡起頭,愁眉苦臉的,“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報社風水不好?”
邢辰一頓:“風水?”
楚飛:“你之前在樓上還不知道,外面都快傳瘋了,剛剛有個人來我們這兒領今天的報紙,說白鴿巷附近又死了人,一大早就拉了警戒線,對手的幾個報社聞見味兒跟狗追肉似的轉眼就去現場附近蹲點,都等着拿第一手資料呢。我這不尋思着,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嘛。”
邢辰眉頭微微皺着,但還沒有立馬把它當回事:“哦,命案啊。”
他腹诽:你們夏邦本來就挺亂的,出命案也不奇怪吧。
要是昨天邢辰走錯一步,今天被拉警戒線讓媒體圍觀的可就是他本人的屍體了。
“這不是最重要的,”楚飛不知道邢辰現在在想什麼,他打了個激靈,雞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自顧自地說,“最重要的是,人家說去的不是刑偵隊,也不是派出所,是市公安局禁毒支隊區屬大隊啊!”
邢辰有些放空的思緒被猛然拉回,他立刻抓住楚飛的手:“你剛才說什麼?”
楚飛被他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重複:“我,我說出警的是......市裡和平區的禁毒大隊——就是你去過兩趟的緝毒隊。怎、怎麼了?”
邢辰緊盯着楚飛。
緝毒隊。
他現在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第一,死人的事驚動了緝毒隊;第二,這件事會不會和阿更讓自己留意的東西有關。
他在心底盤算着。
碴子對自己算不上信任。
但既然袁知許說身份敗露後報社成了碴子的聯絡點,那他是記者這件事早晚都會曝光,與其坐以待斃等着碴子自己查到,還不如主動露破綻,親手把控全局,說不定還能徹底打消碴子的疑慮。
越危險,反而越安全。
這一趟他是去定了。
“走。”邢辰思索一番便敲定了至于,拿起桌上楚飛的小老婆就往門外走去。
“啊?”楚飛莫名其妙地跟上,“你去哪兒,哎!我的小老婆!”
邢辰回過眸,輕笑一聲:“拿第一手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