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這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入夜。
王娟做事雷厲風行毫不拖泥帶水,也不久留,耿童宣布散會之後她頭一個出了會議室的門。
耿童收拾好東西後打算下樓去食堂吃飯,要走的時候回過頭看了解重樓一眼:“不餓?”
解重樓回過神,下意識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擦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我收拾一下會議室,”解重樓心不在焉地說,“你先去吧。”
“嗯。”
耿童又看了他一眼,抿抿唇,掩上門獨自走了。
室内的燈光亮着。
外面的天黑乎乎的,食堂裡零星有那麼幾個人。
耿童在樓下的食堂打了兩份飯,特意叮囑食堂阿姨打包:“一樣的菜,兩份就行,另外那份麻煩在飯裡加半勺湯。”
“好嘞,”阿姨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來晚了,要是早點來還有鴨腿。”
“剛剛隊裡開會沒空下來,”耿童接過兩份疊在一起的打包盒,笑道,“辛苦您了。”
阿姨道:“不辛苦不辛苦,你們才辛苦嘞。”
耿童沒跟她多客套,端着打包盒到一邊去拿饅頭,身後值夜班的同事正好借着這個空擋擠上來打飯——“阿姨,老三樣!”
食堂裡來來去去也就那麼點聲音,那小哥打完飯菜就走了,不要饅頭。
那阿姨見耿童還在,便推開身前的玻璃櫥窗:“哎,你還要菜不?都快沒人了,留着菜倒掉有點浪費。”
耿童聞言将打包盒遞了過去:“謝謝。”
他把打包盒裝進了塑料袋裡,拿了兩雙筷子便走出食堂,片刻後又想起什麼似地返回,多帶了一雙塑料勺。
食堂外面就是禁毒隊的操場,說是操場其實也很小,鍛煉器材隻有老舊的太空漫步機和單雙杠,路邊堆着幾個輪胎,再走沒多遠就是宿舍。
其他單位都配備家屬生活小區,但唯獨禁毒隊沒有。
是因為這裡的人不太方便讓别人知道的家屬,所以這裡隻有警察們的集體宿舍。有條件的在外面買了房子,沒條件的就在這裡住着。
太空慢步機缺了條腿。
當初還是袁知許弄斷的。
耿童在大隊樓下站了一會兒,擡眸時正好看見樓上會議室沒拉嚴實的窗戶裡透出來的燈光忽地暗下去。
他在心底輕笑,然後提着塑料袋上樓。
104、
辦公室裡,解重樓一副舉杯消愁望明月的樣子坐在辦公桌旁盯着電腦屏幕,手中的鼠标滾輪輕輕滑動。
就連耿童把飯菜打開放在他旁邊都不知道。
“吃飯了,”耿童拉開椅子坐下,握着筷子夾起一口土豆絲,“你看什麼呢?”
“毛豔梅在戒毒所留下的檔案,”解重樓終于放下鼠标,抻了抻脖子,“你應該也有印象吧。”
聞言,耿童也停了手上的動作,湊了過來。
解重樓:“四年前她從戒毒所出來,這四年裡估計沒少找渠道。”
耿童不知心裡是怎樣一番滋味,隻淡淡地嗯一聲:“二零零六年咱們大學畢業去了和平派出所,被師父帶着辦的第一起案子就是毛豔梅的。”
“那時候群衆舉報說有人在一家賓館裡進行毒|品交易,師父帶着咱們出警的時候,咱倆還特别激動來着,”解重樓打趣地笑了聲,而後又平靜了下去,“後來抓了倆人,一個是馬仔一個是吸客,裡頭就有毛豔梅。”
二零零六年的某個夜晚,毛豔梅還是個普通的備菜廚師,但是她的一生即将會被那個夜晚改寫。
下晚班後她頂着一身油煙氣回家,突然接到了老鄉李某的電話。
李某與毛豔梅同為後廚人員,毛豔梅手笨隻負責備菜,而李某則是飯館的副主廚,兩人在毛豔梅剛來到飯館工作時就認識了,平日關系甚好,又是老鄉,所以經常一起聊天唠嗑。
李某是個性格外放的小夥子,交友圈十分複雜,毛豔梅被他一通電話叫去了賓館玩樂,到了地點才知道這些人都是李某認識的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女青年。
毛豔梅第一反應是要走,但又盛情難卻,最終還是被李某留下了。
她看着他們玩樂,無法融入進去的她有些尴尬。而李某看出了她的局促,便将她推薦給各路好友認識,随後便向她展示了一小包白色粉末,并告訴她這是“好東西”。
滇城鄉下出身的毛豔梅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曾經被科普過一些禁毒知識的她直覺這東西有危險。
而李某卻一直邀請她一道“品嘗”,甚至還說“一次不上瘾”。
被忽悠了的毛豔梅便小心翼翼地嘗試了。
她邁出了第一步,按照李某所說的那樣用錫箔紙包着使用,卻當即吐了出來。
李某等人哈哈大笑,并交給了她方法,毛豔梅學會後懷着忐忑的心情回家,沒過幾天便覺得心癢癢,于是主動聯系李某想要再一次體驗當天晚上的感覺。
一來二去,李某不再免費給她提供,開始向她要錢。
就這麼過了好幾個月,毛豔梅徹底染上毒|瘾,李某的開價也一次比一次高,毛豔梅的丈夫已經有所察覺,但每一次都被毛豔梅搪塞過去。
直到二零零六年九月七日的這天晚上,毛豔梅再次向李某開口。
李某與她約在之前的賓館裡見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105、
二零零六年,九月七日,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