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時,一旁的袁知許再也管不了什麼卧底不卧底的,強撐着重傷的身子撲過來死死攥住邢辰被燙得流血的手,強行奪過那正在釋放罪惡的幽靈,如燙手山芋一般遠遠地甩在了不遠處的地面上。
袁知許喉嚨都快發不出聲音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邢辰吓的,他手忙腳亂地抱住眼前的記者,緊緊攥着邢辰的手腕:“怎麼樣,你怎麼樣!說話啊你到底怎麼樣!哪裡不舒服,告訴我啊!邢辰!”
之前被點燃的垃圾桶早已漆黑無比。
錫箔紙落在地上,微弱的火光冒着。
碴子非常滿意今天邢辰的行為,插着口袋冷冷地看着他:“希望你最好不是警察那邊的人,今天就放你一馬,以後要讓我發現你哪裡不對勁,我會讓你感受一下被挑斷手腳筋是什麼滋味。”
118、
碴子的目的達到了,這場會也就散了,他帶着一衆小弟揚長而去,包廂裡隻剩下邢辰和已經慌到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的袁知許。
邢辰隻覺得頭昏腦脹,胃内翻江倒海。
袁知許抱着他。
一遍一遍地喊他的名字。
隻覺得他渾身都發燙。
袁知許原本冷靜的聲音早就顫抖起來,眼淚跟着落在邢辰肩頭:“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
“長臂猿。”邢辰強打着精神開口。
“我在,我在!”
邢辰無力地靠在他肩頭,雙手垂在兩側:“我知道......是你跟碴子說,我是記者。”
袁知許:“是我對不起你。”
“你真的是警方的人嗎。”邢辰最後的一點希冀全在這裡了。
“是。”
邢辰牽起嘴角勉強笑了一下。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擡起,很輕很輕地碰了一下袁知許的背,然後垂了下來:“你這麼做,是為了讓我好好演一場戲......讓我盡可能騙取碴子信任,徹底打消碴子對我、對你的懷疑。是嗎。”
袁知許氣息微微顫抖。
邢辰不死心地問:“是不是。”
“是,”袁知許喉結滾了滾,“但我沒想到他能做得那麼絕。”
“我不後悔認識你。”邢辰腦袋垂在他肩上,不住地下滑,又被袁知許一把托住,緊緊地摟着。
袁知許:“你感覺怎麼樣。”
“快死了,”邢辰說,“反正你也報不了警,如果報警的話......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你——”
邢辰聲音很輕:“陪我說說話吧。”
袁知許歎了口氣:“你不會死的。”
邢辰溫聲開口:“袁知許。”
“嗯。”
“你真名叫這個嗎?”邢辰說。
袁知許沉默一會兒,道:“是。”
邢辰咳嗽兩聲:“你真的......是記者嗎。”
“我是條子。”袁知許嗤笑一聲。
邢辰安靜下來。
兩個人的身上全是汗水,還有袁知許手心被劃破的血,邢辰被打火機燒破的食指。
袁知許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我辭職了。警隊裡有個很執拗的傻子,非要讓我替他蹚這趟渾水。”
“你說的那個人,”邢辰半阖着眼,“是阿更嗎。”
他可能真的意識不清了,腦子裡隻有那道冷靜刻闆的身影。
還有窗台上朝自己伸過來的那隻手。
袁知許又是一陣沉默。
姓袁的把邢辰摟得緊了一點:“那是隊長的小名。但你要是真死了,他那種人,一滴眼淚都不會掉。當年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狗改不了吃屎。”
說完,袁知許的眼淚又輕輕滑下來一滴。
119、
當時耿童把新線人的名字告訴袁知許,讓袁知許和線人互相打掩護的時候,這姓袁的就知道又要替一位好戰友收屍了。
過去也有好幾個線人,前前後後都死了。
都是他替人家收的屍,送走對方最後一程,然後再次投入緊鑼密鼓的部署當中。
袁知許微微歎息,最終沒把話全部說完。
“你這樣也隻能是半死不活的廢人一個,”袁知許說,“還不如死了。”
邢辰輕聲開口:“你帶槍了嗎。”
“沒有,被碴子收走了。”
邢辰又咳嗽幾聲:“你能帶我出去嗎。”
“去哪兒?”
“把我帶出去,丢在馬路上,”邢辰說,“讓汽車......碾死我。”
他徹底昏厥過去。
袁知許自己也受了傷。
懷裡的人腦袋垂下來。
袁知許緊抿着唇,抱着他,一點一點挪着腿,緩緩站起身,明明自己渾身的器官也在叫嚣着疼痛。
包廂裡紫色的燈光照得連血液都看不清。
袁知許踩在滿是碎玻璃渣的地面上,離開之前看了一眼垃圾桶附近的錫箔紙。
他放下懷裡的人,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撿起那張錫箔紙塞進褲子口袋,而後脫下大衣,裹着邢辰重新抱起,不自覺加快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