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得那麼撕心裂肺,快三十年的情感全部在此刻宣洩。
解重樓半蹲下來,緊緊地把他摟進懷裡:“别哭了,我們回家,晚上的會我不開了,我跟隊長請假,我帶你回家去,别哭......”
解三七狠狠埋進他的頸間,哭聲還未停歇:“哥,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我沒有别人了。”
“哥哥也沒有别人了,”解重樓手掌順着他的背,哽咽道,“别怕,咱不是說好的麼,咱們兩兄弟相依為命,也可以過得很幸福,對不對。”
他這輩子最怕的聽見的聲音隻有一個。
那就是弟弟的哭聲。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他是哥哥,沒了父母後他隻剩下一個雙胞胎弟弟,他必須時刻像個嚴父,又要像個慈母,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再讓家人離開自己。
這些年他把三七當兒子養,他以為自己已經把三七保護得夠好了,三七單純,喜歡攝影和文字,耿童每次見到三七都說這人怎麼這麼大了還一副小孩子樣,怪重樓不會教弟弟,連罵一句都舍不得。
解重樓也在想這到底是為什麼,不過他一直都很樂觀,他認為弟弟很好,無憂無慮的在那個弟弟喜歡的舞台上發光發熱,永遠隻需要做一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弟弟,這就夠了。
可這次三七在已故母親生日後偶然醉酒,他才發現其實自己對弟弟的保護還不夠,還遠遠不夠,甚至他連那一點家人之間微不足道的安全感都無法提供。
148、
“你喝醉了,”解重樓抓着三七的胳膊把他弄到自己背上,“來,哥哥背你回家,像小時候放學那樣,别哭了,聽話。”
解三七的情緒沒剛才那麼激烈了,他趴在解重樓的肩上,垂着頭,眼淚輕輕滑下來,掉落。
“早知道,就他媽不該讓你這種一杯倒的小屁孩碰酒,”解重樓暗罵了一聲,背着他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段時間沒吃飯?輕了這麼多。”
“哥......我想吐。”
酒瘋發完了,這回該受罪了。
解重樓側眸看了一眼背上人的臉:“該。”
“哥......我對不起你,你就比我早出生幾分鐘,比我先一年上幼兒園,為什麼每次都是你開導我,你保護我,”解三七的聲音帶了些哭腔,“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不愛吃飯,營養不良,上學的路上低血糖暈倒了,也是你背我去醫院......後來,家裡沒錢了,你為了讓我好好讀書,休學去打了一年的零工。”
解重樓輕笑一聲,把他往背上颠了颠。
當年是因為解重樓少年時候不會做飯,總是糊弄着來,家裡也沒足夠的錢買吃的,也不知道弟弟到底是餓還是飽,才導緻弟弟長期營養不良,總是低血糖,後來解重樓十七八歲了,稀裡糊塗地就把這個弟弟拉扯大了。
當時解重樓讀高三,弟弟晚他幾分鐘出生讀高二,那個特殊的年代裡有錢人特别有錢,窮人特别窮,簡直是兩極嚴重分化。家裡實在揭不開鍋,連米都快買不起了,無論是吃飯還是上學,哪兒哪兒都要花錢。
解重樓就跟學校休學,一邊出去打零工供弟弟讀書吃飯,一邊複習高中的知識點;那個時候他過得真的比老鼠還慘,夏邦是邊境城市,他白天要去當苦力,會給弟弟零用錢,讓弟弟自己解決午飯,晚上要去工地上夜,回來的時候經常是淩晨的十二點多,然後給弟弟輔導功課。
解三七體質沒他好,總是生病,沒錢去醫院拿藥的時候,解重樓就隻能手足無措地守在一邊看着弟弟難受,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隻有白天從工地上偷偷從包工頭那裡倒的水。
而今兄弟倆都熬過了那最艱難的二十餘年光陰,各自有了工作,日子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拮據。
但解三七的眼淚卻再次落了下來:“你成績那麼好,那時候你都高三了,你為什麼要休學打工,非要看着我高考完了才去複讀,複讀就算了,你還報警校,你為什麼要這樣,我欠你的債那麼多,為什麼不能換成我保護你——”
“就憑老子比你早出生三分鐘,”解重樓笑了笑,“你啊,好好的,就夠了。”
解三七應聲。
他們的影子背拉得很長。
解重樓溫和地說:“等我手頭的這幾個重要任務結束了,我就跟隊長和局長說調崗的事,到時候......我讓他們批準我去整理檔案,或者把我調到别的隊,不幹緝毒了。”
“哥。”解三七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然後,等咱們手裡頭錢攢夠了,就搬家,搬到最好最好的房子裡,”解重樓說,“三七,咱們都要好好的,誰都不落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