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夜裡的十一點多。

解重樓看着剛從陽台出來的耿童，回了個1。

家裡就隻開了一盞燈，耿童面部的輪廓被燈光輕輕照着，燈下的眸子有些深邃。

他下意識看一眼解重樓：“你弟還沒回來？”

“嗯，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從早到晚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解重樓說，“我總覺得心慌，尤其是想到三七的時候。”

耿童安撫道：“關心則亂，你就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容易多想。”

“你不懂。”解重樓抿抿唇。

但他還是挺感動的，耿童和大學時候一樣，嘴上冷，心裡熱，這一次他提了一嘴想調崗，耿童下完班二話不說就來他家找他了，怕他想得太多。

解重樓擡眸看向耿童：“調崗的事......”

“以後再說吧，我會想辦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提得多了惹人煩，耿童隻道，“袁知許的槍殺了人，這件事我沒向上面彙報，畢竟實證沒有，這隻是個猜測。但——”

他頓了頓。

又繼續道：“我想我們的動作得快點了，剛才我給線人打電話，那邊的情況不對，應該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我們得趕在他們徹底被劉三火抛棄之前收網，所以王老四那邊要抓緊點盯着，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采取方案。”

解重樓淡淡點頭：“你們今晚開會就說那些了？”

“别的沒什麼，”耿童說，“邊檢截獲了一輛運毒車，司機叫李強，車在張東偉名下。”

似乎是知道解重樓要說什麼，耿童解釋道：“那人什麼也沒交代。”

“你們抓了李強，至少張東偉近期确實會有動作，”解重樓打起精神來，“消息要是傳出去的話可能姓張的就不敢出面了，小心點吧。”

耿童笑了笑：“李強那邊我打算輕拿輕放，咱們主要把注意力集中在王老四身上。”

“哦？”

“劉三火有意跟王老四死灰複燃，但他之前用面粉騙王老四錢的事不可能那麼輕松揭過，劉三火有什麼辦法拉攏王老四我不知道，反正張東偉有了年夜被坑的前車之鑒是不會讓他好過的，說不定會在劉三火交易當天出來搗亂，破壞劉三火的好事。”

解重樓了然：“我知道了，你想通過王老四把他們一網打盡。”

耿童嗯了一聲。

解重樓擡手拍拍他的肩膀：“我陪你。”

“謝謝。”

166、

深夜，解三七從漆黑一片的寫字樓裡出來，街上沒什麼人和車。

他自己是開車來上班的，車停在寫字樓下的車庫裡，是輛市值特别便宜的皮卡車，他剛工作的那一年裡解重樓給他買的，他很喜歡。

上車之後他系好安全帶，打開車燈，然後又給解重樓發了條信息：哥我下班了，三十分鐘到家！

家裡，解重樓下意識與耿童對視一眼。

耿童轉身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兒問他家裡挂面在哪兒。

“櫃子第二層，”解重樓說，“要做夜宵啊？”

“三七不是要回來了麼，”耿童道，“很久沒見他了，難得聚一下。”

解重樓靠在門邊：“也行。”

末了，他笑一聲：“這小子，一回來就有口福。”

煮面的時候耿童随口提了一嘴朱若霞，說晚上的時候剛好順路送了她回家，解重樓立刻反應過來：“哎，你不是不喜歡她嗎！”

“我跟她說你倆離得很近，”耿童一邊切西紅柿一邊說，“她應該還單身吧，不然不會上我車的。别的我也沒問，就隻送她到了路口......本來想打聽一下她對你什麼感覺的，但說出來有點突然，怕她多想，也就不了了之了。”

解重樓輕笑着站在他身後：“那，她有說什麼嗎？”

“嗯？”耿童把西紅柿下鍋，回過神，“沒說什麼。”

解重樓哀怨道：“你也不給我牽牽線。”

“我的立場說那些話不太合适，她現在一直把眼睛盯在我身上，我說什麼都不合适，直接撮合你們未免有點太不尊重女人，”耿童轉過身，“重樓，談戀愛還是得靠自己啊，你得讓她知道你的心意。”

解重樓耳根一紅：“我這不是......不敢嘛。萬一她對我沒意思，我倆又是同事，以後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豈不是尴尬死了。”

“這簡單，你平時多留點心，她喜歡什麼你就往那個方向去，總會看對眼的。”耿童安慰他。

解重樓：“追人這麼追，能行嗎？”

耿童道：“不清楚。”

“你不是談過嗎，連你都不知道怎麼追人？”解重樓疑惑道，“那你和曉曉怎麼成的？”

耿童歎了口氣：“忘了。”

其實不是忘了，單純不是很樂意說。當時他和曉曉認識完全就是一場烏龍，他在警隊執勤，曉曉是藝校的舞蹈老師，家裡很有錢，開酒店的，市裡對這一塊的管制特别嚴格，耿童出任務的時候恰好就是去曉曉家開的酒店巡場子核實入住人員信息，結果在裡面逮住了一個溜冰的。

曉曉那時候是在休假，酒店前台有事不在班上，本來是父母在酒店裡暫時替一替的，但曉曉心疼爸媽，就自己過去頂了班，好巧不巧遇上那破事兒，後來還被耿童帶回去做了個筆錄。

好在那件事沒牽連到酒店本身，就是當班人員被教育了一下，溜冰的也被抓了。

曉曉也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離開警局的時候折返回來向耿童要聯系方式，理由是以後要是酒店有什麼事情也好及時配合，耿童就隻好給了，給的是挂牆上公開的電話号碼。

但曉曉總找他，一來二去兩個人聊上了，曉曉性格很甜，很可愛，說的話也總是讓耿童覺得新鮮意外，跟她聊天的時候耿童的心情都會很好，再然後曉曉主動表明心意，兩人試着在一起。

耿童本以為他們能走到結婚的那一步，但事實證明沒有任何屬于成年人的戀愛會是圓滿的，他們的性格本來就不合适，這一點也是耿童後來才意識到的。因為他發現曉曉太容易較真，許多小事都很苛刻，很愛管着他，管他這管他那，對耿童的要求完全是按照最完美男友的标準來的。

比如耿童必須要全方位理解她，她心情不好的時候要安慰她，要會做飯會洗衣服會哄人，發了工資要給她買衣服買鞋子買包包，在外面還要時刻以她為中心。

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耿童覺得這些屬于正常情侶中男方的責任和義務，所以也不反對曉曉偶爾的過分要求，隻要他能夠做到的，他都盡力去做了。

但他們之間好像總是隔着一層東西，曉曉覺得他做得不夠好。

導火索大約是那天......

那次他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剛好抓了幾個毒販，胳膊受了點小傷，去醫院包紮完回到出租屋的時候是淩晨，曉曉那會兒是和他合租住一起的，睡得很早，他開門的時候沒留意，吵醒了曉曉，再加上兩個人之前就有過一些小事上觀念不合的摩擦，曉曉當場就爆發了。

說他總是大半夜回來，平時想見他一面都難，又說他每次回來都不提前說一聲，跟他談戀愛就像沒談一樣。

“對不起，”耿童站在床邊，垂眸看着她，伸手想摸摸她的頭發，“是我不對，下次我注意。”

曉曉一把拍開他的手，站起身推了他一把：“你别碰我行不行！你怎麼每次都這樣，你這樣讓我很難受，你總是說你不對，你為什麼不能檢讨一下你到底哪裡不對？本來上班夠煩了，你一回來我更煩。”

耿童沉默下來。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得不夠好，哪裡做得不對，曉曉不告訴他，他又要從哪裡入手呢？今天隻是關門大聲了點，他道歉了，他認錯了，他知道自己吵醒了人家這很不對，但他還要怎麼樣呢？

曉曉别過臉去，眼淚落了下來。

耿童沒說話，他不想吵架，他有點累，所以就掩上門去了客廳，在沙發上躺下了。

半夜的時候他其實沒睡着，滿腦子都是今天抓毒|販的時候那個人惡狠狠的威脅。

——“你給我等着，等我放回去了，不第一個弄死你，老子名字倒着寫！”

——“我知道你女朋友是誰，到時候我讓她好看！”

耿童在沙發上輾轉反側，最後煩躁地站起身喝了點水，微微定下心後又擡眼往房間那邊看去，門還是掩着，但他此刻不想進去，在客廳呆了一宿，第二天曉曉沒醒的時候他做好了早飯，放在微波爐旁邊，收拾好就去上班了，也沒多說什麼話。

兩人冷戰的最終結果就是曉曉把他做的早飯倒在了垃圾桶裡。

他在當曉曉的情緒垃圾桶，但他自己的垃圾卻沒地方丢。他在包容，在付出，而曉曉卻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後來過了很久，感情淡了，耿童覺得兩個人不合适，覺得以自己現在的能力給不了曉曉想要的那種熱烈的愛，即使結了婚也是白結一場，又不想她被毒|販報複，所以就冷靜地跟她提了分手。

167、

解重樓見耿童沒說話也就沒多問，耿童的感情經曆他這個做兄弟的還算是比較清楚，耿童這種溫和冷靜的性格能突然跟女朋友提分手也屬實是很不對勁，所以解重樓也就随他去了，面好了之後耿童把面盛進碗裡。

但解三七還沒回家，準确來說......

是聯系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