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他伸手,染血的拇指撫過她臉頰,留下一道妖異的紅痕,“聽你的,别後悔。”
喧嚣過後,隻剩下一片狼藉。
最終,這場鬧劇以菲利克斯禁閉七天告終。
受害者迪爾斯的傷口看似猙獰,實則都是些皮外傷,唯一算得上嚴重的便是菲利克斯用膝蓋的重擊,導緻肋骨折斷。
檢查傷口時,拉賽爾醫生還特意稱贊了一下菲利克斯的分寸,既給了教訓,又不至于因怒而釀成大禍。
精準的把控,冷靜的頭腦,非常人所及。
不愧是久經沙場的瘋子。
但醫生還是搖着頭,凝視着肋間綻開的血肉,頗為遺憾地輕笑道:“真可惜,腓骨碎片要是再偏兩厘米就能做成會呼吸的标本啦。您知道我對您的身體窺伺已久,真想挖開您的腦子,看看裡頭都裝有些什麼惡心的玩意兒。”
論惡心,蓋世太保的屍檢房倒是比不上軍醫的實驗室。
迪爾斯咳着血沫嘶笑,目光穿透屋頂投向虛空:“夏季,正是薔薇盛開的好時候。上尉先生,您也見到了漢斯,難道不覺得薔薇香和【‘他’】很匹配嗎?”
拉賽爾醫生聞言,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随即擡起頭,目光透過鏡片落在迪爾斯的臉上。
“薔薇香?”他指尖輕觸斷裂的骨茬,嘴角依舊挂着那抹溫和的冷笑,“迪爾斯中尉,您似乎對漢斯·霍夫曼有着特别的興趣。”
“【‘他’】身上有一種純粹的清澈,很難不讓人觊觎。費舍爾和我們一樣,都想将這份純粹據為己有。可【‘他’】太過美好,美好得讓人心生恐懼,好像一觸碰就會破碎。”
“既然易碎,就不該觸碰。”
“但越是這樣,就越讓人想要征服。拉賽爾上尉,說實話,您難道一點都不感興趣嗎?”
半死不活的迪爾斯興奮異常,喉嚨裡滾出毛骨悚然的嘶叫。
拉塞爾輕輕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一道冷光。
“迪爾斯,雖然局部打了麻藥,但也别亂動,我不希望縫合時出現意外。”年輕的軍醫向來沒有給患者打全麻的習慣。比起在無聲無息中死去,他更愛欣賞極度恐懼中的扭曲。
“還有,我的意思是,美好的東西應該泡上福爾馬林,變成标本,将【‘他’】保存起來。”他慢條斯理地縫補着眼前的手術刀口,動作優雅從容。
就像是小時候喜愛的波斯貓,因為過于自由而無法被掌控,于是他将它制成标本,讓貓兒永遠以最完美的姿态停留在自己的視線中。
無法逃離,無法改變。
永恒之美。
“我喜歡那雙黑眼睛。”
“您真殘忍,”迪爾斯安靜了下來,“難怪我們都看上了漢斯。”
她的眼睛,像浸在泉水裡的星星,觸及是一片廣闊的星空,悸動的清澈能照見人心最深處的欲望。
“迪爾斯中尉,我建議您手術結束後還是好好休息。畢竟肋骨斷裂絕非小事,稍有不慎,可能會影響到您的呼吸系統。”
“哦。”
“還有,”銀針拖出細長血絲,拉塞爾手上的動作不停,專注的眼神保持着貴族貫有的冷漠,“在我看來,一切無法掌控的事物都需要被福爾馬林定格。這不是殘忍,而是追求完美的必要手段。”
迪爾斯盯着天花闆冷笑:“我在誇您呢。”
“是嘛。”年輕的軍醫莞爾一笑,消毒水的味道在鼻腔彌漫,與想象中的薔薇香産生奇妙反應,“不過随你怎麼想,迪爾斯中尉。但現在請閉上嘴巴,讓我順利完成手術。”
手術室内安靜下來,隻有器械碰撞的輕微聲響。
迪爾斯虛弱地阖起眼皮,薔薇的幻影在黑暗中綻放。
薔薇……
啧,真可惜啊。
那雙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星星,終究被更瘋狂的掠食者盯上了。
·
你在找什麼?
“星光。”
可眼前是一片黑暗。
“那我将比這片黑暗,更加黑暗。如此,一切比我顔色明麗的存在,都将在我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珍貴、璀璨。”
愚蠢的想法。
“殘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