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裝作苦惱的樣子,走到兩人之間。
洛水堯伸出的手還未收回,一隻白色瓷瓶被放入他掌中。
“但好巧不巧,我也有聚靈丹。這裡面是七粒聚靈丹,算我幫張大人還給洛世子。”她轉頭對張洵說,“好了,現在是張大人倒欠我六千金了。”
她笑眯眯道:“我也不用張大人還,就當是一筆勾銷了。”
“你們……”張洵直接被兩人的不要臉氣笑,“該說你們是沆瀣一氣呢,還是天造地設呢?”
他擡手:“滾滾滾,不想說就拉倒,老掉牙的故事我才不想聽!”
話音落下,青涯與洛水堯像昨日一樣,被轉移至門外。
大門再次在他們面前嘭聲關上,力度之大,充分彰顯了主人不愉快的心情。
趕走了不講理的兩人後,張洵轉身,準備坐回茶座上,繼續自己的思考大業。
“這是……”
一枚銅錢靜靜漂浮在青涯坐過的位置上。
像是覺醒的猛虎,銅錢朝着張洵的面門撲來。即将相撞時,四散成光點,籠罩住張洵,卞延村的故事徐徐展開。
踏上回東二号房的路,洛水堯不甘心般,複問青涯:“你沒有想對我說的話嗎?”
青涯愣住,側目對上洛水堯的眼,又很快轉移開。
他想聽她說什麼,亦或者他在追求、渴望什麼答案,青涯大概明白。
隻是她并不留念前塵,那些往事過去便過去了。卞延村的故事可歎嗎?令人動容嗎?或許吧,現今僅是雷明宗那對師兄妹口中的警戒罷了。
再多,也不過一點對風水寶地淪為窮山惡水、對物是人非、對時間洪流的感慨。
“你幫了我,我是該有所表達。”青涯仰頭,詢問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嗎?”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你的回報。”
“現在不用,以後或許用得上。”
青涯向前跨步,頭也不回道:“世事如浮雲,過眼不再。争來争去沒意思,你先回去吧,我去尋人。”
……
官署。
走進大廳,姚寺丞正伏案疾書。聽見腳步聲,擡起頭:“是你。”
回想青涯侍奉的人,結合近日以來的經驗,她突然找上門的原因不言而喻。
姚寺丞眉頭一皺,嚴肅地問:“是洛世子……派你辦事嗎?”
青涯搖頭:“我想解除合同。”
姚寺丞大吃一驚:“為何?”
“洛世子為難你了嗎?”她下意識将問題歸咎于洛水堯。
這些日子以來,她見過形形色色的“貴族”,收拾了無數爛攤子,已經感到麻木。
“沒有,是我……”青涯頓了頓,思考用什麼理由可以搪塞過去。
離開這裡,是她臨時起意。
不知為何,一種不詳的預感突然席卷而來,在她的心頭徘徊。
仿佛一個信号,一個催她離開的信号。
青涯笃信自己的直覺,那刻入骨髓的指示,絕不會出錯。
所以她要離開,所以她來找姚寺丞。
但她不可能這麼對姚寺丞說吧:沒有原因,隻是我想離開,我覺得不能待下去了。
一定會被罵的。
青涯猶豫了片刻,姚寺丞先一步打破沉默,安撫道:“那些個貴族子弟最難伺候,你多擔待點,真有什麼難事再跟我說。”
她提起了郡丞為青涯扯的由頭:“你不是來謀生嗎?等壽宴結束,給你加工錢,獎勵也多給些。”
經她一提,青涯才想起還有這個名頭。
“我突然收到家裡來信……”她随即胡編道。
“要回家是吧?”姚寺丞顯然對這些套路了如指掌,“離壽宴不過幾日,你暫且熬一熬。待壽宴結束,可以和郡丞結伴同行,既省了路費,又能領到工錢,回去也能幫上忙。你好好想一想,現在離開,領不了多少工錢,這不是白白給人幹活嗎?”
“呃……”青涯倒不在乎那些錢。
隻是看姚寺丞這态度,讓她同意放人離開,估計不可能,或者說很困難。
“我家長輩病重,很急……”青涯嘗試掙紮一下。
姚寺丞打斷她:“獎勵裡給你塞丹藥和傳送符,絕對不會讓你遺憾終身。”
青涯:“……”
更鐘鳴響,姚寺丞輕輕掃眼。暮色蒼茫,夕陽的餘晖僅餘一角,夜色漸濃,明月披着藍紫色的長裳,緩步天空。
見青涯無話可說,姚寺丞毫不客氣地趕她離開:“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我還要許多事務要處理。”
“……打擾寺丞了。”
雖然沒能達成目的,青涯也不過多糾纏,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她走出官署,沒有回北二号房,而是踏上相反的方向。
旋即,她穿過昌儀官的大門,沒入來來往往的行人中。
實際上,姚寺丞同意與否,于青涯而言無關緊要。尋她商量,不過是青涯的“禮”,是她遵守“合同”的一種表現。至于對方是何想法,不在青涯的考慮範圍内。
換句話說,就是通知到位了。
青涯拐入小巷中,催動銅錢,展開傳送陣,輔以她從林家船上學來的風力術法,咻地一下,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