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堯:“……”
忍着怒氣,洛水堯把她拉了上來。
“具體什麼作用?能再演示一遍嗎?”青涯追問道。
“閉嘴!”洛水堯一面生氣地變出拭巾丢到她身上,一面轉身向池塘,“隻此一次。”
正對池中月影,洛水堯掐訣念咒。
月影四散開來,逐漸占滿池塘,緊接着水面投射出影像。
“有想見的人嗎?”
青涯搖頭。
她想見的,屈指可數。虞敏身處秘境,境中不共月,自成體系。至于其他人,或者說家人,她不記得了。
“水中撈月不同于琉璃鏡花,以追蹤轉移為主。”配合着他的話語,水中的影像開始變化,“月光籠罩之處,皆為所用。”
一座城池出現在水面中,俯瞰而下,街市熙來攘往,人流如織,鼓樂喧鬧之聲不絕于耳。
這是赤城,洛水堯的家鄉。
他沒有說明,也沒有多停留,畫面一轉,回到兩人身上。
“既可以像這樣窺探事物,也可以憑地轉移,就像你剛才那樣。水中撈月的缺陷也很明顯,必須在月出時才能使用。”
“沒有月亮就用不了……”對比天算之術,在天沒有被遮蓋的空間中才能使用的條件,也算殊途同歸。
“既然是水中撈月,關鍵的‘撈’你還沒有展示,快給我看看。”
青涯的眼睛閃爍着好奇的光芒,一眨不眨地凝視水面。
水中的青涯以同樣的目光注視他們。
波光流轉,畫面一黑,擴散月影的聚集,池塘恢複如此。
“欸!”
“你沒有想見的人,自然無月可撈。”洛水堯語氣平靜地解釋道。
“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他嗓音低啞,不再刻意引導,直截了當地問:“我找了你十五年,我不認為你我之間緣分已斷。你真當如你所說……一如初見,不相識,不留念嗎?”
“不要回避了,青涯,你不是那樣的人。”
“那我是什麼樣的人?”青涯輕輕擡眼,嗤笑道,“這個問題,我也答不上來,但我肯定,我不是你回憶中的那個人。”
“你說你找了我十五年,因為喜歡?因為執念?很抱歉,我無法共情。我連過去的自己都無法共情,又怎會共情他人。洛水堯,你也該從過去的幻影中醒來了。”
“……”洛水堯沉默。
他臉色蒼白,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靈魂的洗禮。
青涯歎氣:“好聚好散不行嗎?何必打破砂鍋問到底。友人也好,戀人也罷,還是陌路人最适合你我。”
“……”洛水堯依然不語。
晚風拂過,青涯一激靈,這才反應過來,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見他無話可說,青涯越過他,準備離開。
洛水堯拽住青涯的手。
“你說的沒錯,我不曾看清過你。”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内心無比堅定:“但有一點,我無法認同。我始終相信過去的、現在的、我眼前的都是你。青涯,哪怕失去記憶,你的本質不會變,你刻入骨髓的情感不會變。”
“果斷地舍棄什麼,我不清楚你為何是這樣的人,但若薄情就是你的本質,我會嘗試接納,這一次,我定能看清你。”
青涯:“……”
他的目光澄澈,眼底的情意無遮無掩。不再否認自己的情感,不再自欺欺人,青涯确确實實,有一瞬被這樣的他打動。
這一回,輪到青涯沉默不語了。
哒哒。
腳步聲打斷兩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
“世子,熱水和衣服備好了。”侍女黎朱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青涯于是撥開洛水堯的手,轉身向黎朱的方向走去。
洛水堯跟着她,在轉角時,低聲說了句:“青涯,水中月擺脫不了池塘的束縛,而你,也逃不掉。”
過了拐角,洛水堯停止跟随。
他的話,青涯一點兒沒放心上。無非是警告她别想再逃第二次,他已經鎖定她。
蒸汽氤氲,青涯沉浸在溫熱的水中,雙眼微閉。
天道帶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态,對青涯說:“要不要把他也拉進那份名單?這樣他就再也找不到你。你也不用受任何法寶、術法、規則以及血緣束縛。”
名單?
原來是做這個用。
青涯拒絕了它的提議,微微一笑道:“他之所以顧慮,是因為他怕再次失去我,這恰恰證明他不了解我。我啊,其實信命,我始終相信天行有常。既然這次跑路失敗,那我接受這樣的命運,這是我抉擇的未來。”
正如洛水堯所言,即使失去記憶,她的本質依然。陳氏一族生來信奉命運,青涯亦是如此。
“哪怕重蹈覆轍也不後悔?”
青涯沒有直接回答:“在您掌握的萬千命軌中,肯定有後悔的我,也有從不回頭的我。您可以猜一猜,我是哪個?”
“我不知道,在命運絲線由銀色轉變為金色之前,一切未知。”
“我希望,我是後者。”青涯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