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騰嶽之巅廊庑綿延,四下靜谧。恢宏百裡,除了月色下流轉着悠悠光華的金色結界和幾列守夜的護山弟子外,不見一人。
與這戶外靜谧相反的是燈火通明的雲隆堂。今夜的雲隆堂屬實熱鬧非凡,門派千金出關,又新添一位實力強悍的席清長老,這種喜上加喜的事情,自然值得全派好好慶賀一番。
秦湘和長錦悠悠趕來之時,筵席的氛圍已經暈染開了。雲隆堂内,熙熙攘攘地擠着幾千人,桌椅調整圍成圈,中間空出一塊表演台,雲隆堂的掌勺師傅們正在一盤一盤地上着菜,各式各樣的美味珍馐就在這熙攘熱鬧中被擺上了桌。
長錦站在門庭外,看着這滿廳的歡聲笑語,燈光燭影在他眼中映出了萬種情緒。秦湘站在他身側,看着他頓住的身影,也不由得地擡眸溫聲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長錦搖搖頭,“進去吧。”
“好。”
兩人一同走了進去,本來熱鬧非凡的雲隆堂也逐漸安靜了下來,幾千道目光同時凝聚在了兩人身上,秦湘的出現并不足以讓他們這麼意外,今晚上,對于騰嶽之巅的衆人來講,最大的重頭戲還得是那位新晉的席清長老。
雖然名義上喚作席清長老,但騰嶽之巅衆弟子的心裡都明白,那就是他們門派供奉數百年的那尊神像長錦神君本尊。
因此,那日在花溪鎮有幸見過長錦身姿的弟子們好奇,另外那些沒見過他的弟子們就更好奇了,于是一個個的都翹首以盼,卯足了勁地伸長着脖頸往這邊看。
坐在首席的秦叙與坐在長老席的衆長老也看見了兩人,他們一齊起身,朝着長錦抱拳行了一禮,衆弟子見狀,也紛紛起身,朝着長錦彎腰鞠躬一拜,長錦點頭亦回了一禮。
這種筵席開場之前,幾位重要人物一般都要在宴前發表一下演講,說說什麼場面話之類的。秦叙作為一派掌門,自然是第一個發表講話的,但他并不想将場面整的太嚴肅莊重,于是當着衆人的面随便講了幾句簡潔漂亮的體己場面話之後,就将話語權交給了晚宴的兩位主角,長錦與秦湘。
長錦不善言辭,沒什麼要講的,而秦湘自然也沒什麼能講的,這種事向來就不是她所擅長的。于是兩人啥也沒說,朝着衆人打了個照面後就落了座開了席。
長錦身為席清長老,坐席次序自有一番講究,但秦湘不同,站在台上打完了照面之後她就下了席,她一貫是和周楚闵、沈清桐一起吃飯的,要讓她坐在長老席間陪着一堆長輩吃飯,那她甯可不吃這頓飯,太累了。
“阿湘,這裡這裡!”秦湘穿行在一衆青黑色身影中,遠遠地便瞧見了周楚闵站在前方朝她招手,身旁還坐着沈清桐,秦湘走了過去,在兩人對面落了座。
秦湘剛一坐下,周楚闵就悄咪咪地開口問她:“你怎麼是和席清長老一起來的啊?你倆在路上遇上了?”
“……”
席清長老這個稱呼讓秦湘頓了一頓,雖然秦叙也和她說過要改口,但這個稱呼對她來說未免還是太陌生了點,比起席清長老,她更習慣于喚他一聲長錦神君。
而此時的重點也不是在稱呼上面,不提還好,一聽聞周楚闵又提起了他,秦湘原本握着筷子的手也是不由得地一緊。
她坐在席間,看了長老席上施施然坐着的長錦一眼,這一眼讓她又不自覺地回想起了今天下午在西院她看見這人時的失态——
她從沒想過長錦竟然還會記得她,在看見她時竟然還能精準無誤的叫出她的名字!
而她,明明準備了那麼多的開場白,還在心裡腦中做了好幾遍預演,結果卻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東西都被抛擲于腦後。
她不記得自己要來幹什麼,隻知道那時的她腦子一片空白,心慌意亂,長錦叫她名字的時候,她被吓得瞬間鬧了個大紅臉不說,懷中抱着的書卷還灑了一地。
雖然鬧到最後長錦也沒說什麼,還起身走了過來和她一起将散落在地上的書卷一一拾起了。但不管怎樣,這個開場還是和她預計的有點不太一樣,這這這,實在是太失态了,太丢臉了。
想到這裡,秦湘狠狠地哀嚎了一聲,撲通一下栽倒在了桌上,心道死了算了。
對面兩人自是不知今天下午發生的這些對秦湘來講極其丢臉的事,周楚闵一頭霧水,沈清桐一臉關切,“阿湘你怎麼了?”
秦湘無力地爬起,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臉,好半晌,才挪開,道:“我沒事。”
筵席進行過半,席間氣氛熱忱高漲,衆人相顧而笑。而雲隆堂中間空出的表演台也沒空着,從底下升出了幾塊巨大的靶子,靶子上面,挂滿了靈力氣泡。
另一旁的桌子上,則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彩頭禮品,什麼靈力石啊,丹藥啊,甚至是女孩子的發簪,男孩子的發扣……應有盡有。
這是騰嶽之巅平常筵席上的一種玩樂遊戲,名曰“投飛镖”,遊戲并非平常練習,所以這飛镖自然是鈍化過的靈力飛镖。投飛镖遊戲規則就是衆人站在最這頭的黃線開外,再用特制飛镖攻擊最那頭靶子上的靈力氣泡,投中五個可得一個小禮品,投中的越多,禮品種類越豐盛。
至于這遊戲的靈感來源,聽說是騰嶽之巅某位長老在教其門下弟子使用暗器時想出的法子,事出起因是其門下弟子投擲飛镖老是投不中,長老氣得吃不好睡不好,最後想了這個法子激勵門徒,每日設置一個獎品,當天裡誰命中率最高,誰就能領走這個獎品。從那以後,也不用長老每日耳提面命的反複叮囑了,弟子們自覺就會努力好好練習。
後來這一做法被其他長老得知,紛紛叫好效仿,秦叙作為掌門,自然也有所耳聞,和衆長老一商量,就将這個鞭策門下弟子的想法改成了遊戲,搬到了筵席之上。而這“投飛镖”的遊戲一出現,就在騰嶽之巅中備受推崇,屹今為止,仍然還是最受歡迎排行榜的第一。
投飛镖的場子剛一擺好,就被許許多多的弟子圍了個水洩不通。善射擊的弟子們禮品拿到手軟,不善射擊的弟子們看得眼紅,紛紛拉出了師父來幫忙,在這種熱鬧的日子裡,長老們自然不會拒絕責罰什麼的,于是場上一片哄亂,弟子與弟子較着勁,長老們之間也相互較着勁。
秦湘與周楚闵也是這個遊戲的愛好者,此時,兩人身邊已經堆滿了各種彩頭,但手上的飛镖還在不停地飛往對面的靶子。
最初的尴尬與氣惱在遊戲中被抛諸腦後,秦湘朝着身旁的周楚闵一笑,手中的飛镖精準的飛向了對面靶心的靈力氣泡,随着啪的一聲,氣泡炸裂,正中紅心,“師兄,承讓承讓,正好九十八枚,今晚的第一是我啦。”
周楚闵也揮出一枚靈力飛镖,另一邊計數的牌子閃現一團金光,待光散去,一個碩大的九十五清清楚楚地浮現在兩人面前,他笑了笑,“九十五,隻差三枚,阿湘你可不要太得意,還未到最後,勝負不一定呢,這次師兄可不讓你了。”
他說完這句話,又拿起一枚飛镖,正待揮出,眼角卻突然瞥到了另一旁的角落,他看了兩眼,驚奇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秦湘被他影響,也轉頭順着他看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眼看過去,不止周楚闵驚奇了,秦湘手中的飛镖也愣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