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綠花紅,煙雨蒙蒙。
在一片春意盎然當中,雲隐村的農忙委派任務結束了。幾人牽着馬站在雲隐村村口,村長夫婦還有好些村民過來相送,一個一個裝着農家小菜的包袱不停地往幾人懷中送。
這種交際來往是幾人都不熟悉的,所以看見這大包小包的東西,衆人的第一反應便是不能拿不能要,騰嶽之巅不缺用度,怎麼可以再拿村民們的東西呢?
村長媳婦手中提了個竹籃子,裡面裝了一筐子香椿、蕨菜還有小細筍子,她笑着将竹籃子塞進周楚闵懷中,爽朗道:“仙君,這些可都是我今早趕早上山采的呢,一年隻有一季,絕對是你們沒有吃過的新鮮東西,你們帶回去,讓廚房的師傅們炒雞蛋吃,香得嘞。”
周楚闵想也沒想,又搖頭推了回去:“不不不,大娘,你們還是留着自己吃吧。”
“怎麼?”村長媳婦一聽這話,佯裝不高興道,“仙君可是瞧不上這些不值錢的東西。”
周楚闵一聽這話,誤會就大了,連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怎麼可以拿你們的東西呢?騰嶽之巅并不缺吃穿用度,你們也不容易,留着自己吃吧。”
“哎呀,瞧你這話說的,這不是容易不容易和缺不缺的問題,”村長媳婦笑道,“又不是些什麼貴重的東西,隻是我們想要感謝幾位仙君這十幾天來對雲隐村的照顧,所以才準備了一點小小的心意,你們要收下我們心中還開心些,你們要不收,我們心中反而還過意不去,就不高興了。”
“是啊是啊,幾位仙君就收下吧,這又不是花錢買來的,是我們自己種的菜,自己釀的酒。”
“是啊是啊,都是些家常,收下吧,你們收下,我們心中才高興啊。”
村民們都你一言我一語地圍了上來,幾人面面相觑,想了想,最終還是收下了村民們送過來的鄉間野菜和自釀美酒。
馬兒載着滿滿當當的包袱,在村民們的手揮目送下,朝着遠處奔騰而去。
雲隐村委派任務結束後,秦湘和周楚闵就開始投入了緊張的練劍日常之中,除了偶爾有的棘手的委派任務需要下山外,其餘時間,幾乎都泡在了校演場練劍,為四個月之後的群英論劍大會做準備。而長錦從雲隐村回來之後,終日往返于藏書閣與西院之間,希望能找到些什麼法子來打破修士無法感受到魔氣而白白喪命于妖邪之手的僵局。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轉眼便到了群英論劍大會開始的日子。
群英論劍大會由清虛門主持,所以賽場設置便是清虛門所在地洛陽城。比賽地點是洛陽城外一座名曰蒼龍的高山之上,相傳在二十多年前,曾有一條蛟龍大妖盤踞于此山之中,為禍周遭百姓,後來蛟龍被少年江暮行所斬殺,而他也因此一戰成名,拜入清虛門後,為了紀念和弘揚江暮行的這種劍客精神,清虛門便在此山之上設置了擂台,每年秋日在這一天,仙門百家各門各派的青年豪俊都會聚集于此,以劍術修為一較高下。
雖然後來在十年前江暮行因為那殺妖取丹修煉邪術之事而身敗名裂早已伏誅,但這每年一度的蒼龍山論劍大會倒還是照常舉行,到今年,已是第二十三屆了。
出發去蒼龍山的前一天,秦湘來到了西院找長錦。大賽由各個門派的掌門作為裁判,所以明日除了秦湘和周楚闵作為參賽人要奔赴蒼龍山外,秦叙作為裁判也必須要到場。另外,長錦在三年前花溪鎮中一戰成名,後來又閉關三年,在江湖之上還未曾漏過臉面,這一次蒼龍山論劍大會給他也下了帖子,請他務必到場,所以,長錦推辭不得,也得去。
此時正值午時,秋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秦湘端着一碟桂花糕來到西院,走進院中,敲了敲虛掩着的門扉,輕聲道:“神君?你在嗎?我進來啦。”
“嗯,門沒關,進來吧。”長錦的聲音從門後虛虛地傳了出來。
“好。”推開門扉,走進去。房間内,長錦一襲青色錦衣,頭發用一條白色發帶綁着發尾,姿态随意,一如初見。案牍前,黃色符咒圖紙撒滿了一地,而他就坐在案幾前皺着眉頭神情認真地搗鼓着面前的一隻花紋繁瑣還未完工的羅盤。
秦湘看着面前亂七八糟散落一地的圖紙,搖了搖頭,踮起腳尖找着落腳的地方走了過去,将桂花糕放在桌上,又将地上散落的符咒圖紙一一撿起整整齊齊地放在了案牍旁邊,她才在長錦對面坐下,輕聲問道:“神君你這是在做什麼?這是什麼羅盤和符咒呀?做什麼用的?”
“魔煞羅盤和驅魔符咒。”長錦總算是将羅盤的指針裝上了,他擡起頭來,閉着眼睛揉了揉眉心,複而才睜開,看向秦湘,“你怎麼來了?今天不用練劍?”
秦湘拎過一邊的白瓷茶壺,斟了兩杯茶,一杯送到長錦面前,一杯自己端了喝。
她喝了一口茶,才道:“都到最後一天了,練好了就是好了,沒練好就是再抓着這最後半天徹夜練習也沒有用呀,所以師父讓我們散了,今天好好休息。”
長錦坐在她對面,端着茶杯喝了兩口,聞言笑道:“那看來你是胸有成竹了。”
“其實沒有,”秦湘歎了口氣,“沒到快開始的時候我一點都不害怕,總覺得我那麼厲害,魁首一定勢在必得,可随着時間越推越近,我反而就越緊張,你别看我現在面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我都要慌死了,心髒跳得可快可快了,不信你摸摸我的手,其實都在發抖。”
秦湘邊說着,邊将手遞了過去。看着面前白淨柔軟的手指,長錦一怔,旋即笑了,伸出手來輕輕握住她的,雖然秦湘面上并無任何緊張之意,可細細感受下,手指卻在不自覺地發着細微的顫抖,他握了一會兒,然後松開。
秦湘收回手,擡眼看向他,捂着心髒無奈道:“是吧?神君你感受到了吧?我真的是要慌死掉了,控制不住的那種,所以我才想來找你轉移一下我的注意力的。”
“沒事的,我見過你的劍,很厲害,不用擔心,”長錦溫聲道,“可能就是你太在意輸赢了,怕自己輸了會怎麼辦,你可以試試不要刻意去想着它,盡力就好,無愧于心。”
秦湘雙手握住茶杯,看着茶水中的倒影發了會兒呆,怔了怔,又歎了口氣,端起茶杯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又捏着茶杯猛地一放在案幾上,挺直腰闆道:“對,神君,你說得對,盡力就好,就是不能想這麼多,想得越多越緊張。”
她盯着長錦看了一會兒,眨了眨眼,又洩了氣地垂下腰闆,皺着眉頭哀嚎道:“啊,不行啊,我控制不住我自己,還是好緊張。”
長錦看着她,哭笑不得,從一旁書卷下拿出一張書箋遞給她,柔聲道:“給,清心訣。”
秦湘接過他遞過來的書箋一看,上面大喇喇的三個字清心訣寫在上面,她一頓,頭腦風暴了一番,才狐疑地開口:“神君,你莫不是在與我開玩笑?這玩意?清心訣?”
“是啊,你看,”長錦一本正經地點頭,用眼神指着紙上的三個字,“清、心、訣,沒有在與你開玩笑,這上面寫着的,就是清心訣呀。怎麼樣?看着它,有沒有好一點了?”
“噗,”看着長錦認真逗她的模樣,秦湘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半晌,才輕聲笑道,“神君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還會開玩笑了,和誰學的?這一本正經講冷笑話的樣子真的太可愛了。”
“你笑了,現在是不是就不緊張了?”長錦一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她,“所以呀,轉移一下你的注意力是可行的。”
“是是是,神君你真厲害。”秦湘附和地點頭,被長錦的冷笑話這麼一鬧,她的注意力确實是被轉移了一些,心中的緊張也的的确确地消失了一些。于是她左右看了一番,将目光又放在了一旁她剛進來時收拾的那些圖紙符咒和那古怪羅盤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