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周楚闵好奇地接話道。
秦湘笑了笑,将自己心中所想的那個詞說了出來:“有錢,非常有錢。”
聽着秦湘的話,幾人一愣,也笑了起來。一盞茶的功夫過後,瓊筵玉盞,宴席初開。隻見幾條懸挂在樓宇雕梁上的紅綢绫羅從空中飄然而下,落在了庭院中央的檀木蓮花舞台之上,随着一聲絲竹之音彈開,無數花瓣也在這一刻漫天而下,庭院之中的客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頭望向那方。
一個身着霓裳霞披,長袖翩然,約莫隻有十六七歲的明豔女郎足尖在綢緞上輕輕一點,钿璎纍纍,玉佩珊珊,翩若驚鴻,飄若回雪。她輕輕巧巧地拉着綢緞從空中一躍而下,穩穩地飄落在了蓮花台上。
神女入場,歌舞開場。台下一片寂靜無聲,隻聞得台上磬箫筝笛,遞相彈奏,擊扌厭彈吹,循序漸進,悠揚曲折。待到序曲完畢,中序擘騞入拍,樂曲由柔轉剛,神女帶着仙娥翩然而至蓮花台中央。
月華如水星光燦,霓裳輕舞似雲煙。飄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遊龍驚。
看着面前美輪美奂的歌舞,饒是秦湘這般不通音律不解風情的人,也不由得地被狠狠震驚住了。這一刻,仿佛置身仙境,她目不轉睛地看着面前身姿婆娑翩若仙女的舞姬,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一瞬。
一舞畢,台下靜了一瞬,旋即,爆發出了一陣激烈的喝彩,“好!”舞姬們朝着台下賓客嫣然一笑,廣袖展然裙裾翻飛,步搖輕響翩跹而去。
秦湘眨了眨眼睛,也從驚豔之中回過神來,她端着面前的暖玉盞輕輕啜了一口,才感歎道:“這舞果真當得了一句名動天下,這一會兒的功夫,倒真真讓我身臨其境地看到了一番千年前的盛世。”
“是啊,翩若驚鴻,宛若遊龍。”周楚闵也是第一回看見這樣的歌舞,一時心情也頗有感想。
“曾有一著名詩人說過,千歌萬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秦叙笑道,“我當初讀到這句詩的時候,還不知為何這霓裳羽衣舞能在那衆多樂舞之中脫穎而出,直到後來有幸觀得,才算真正明了,這舞,是實至名歸的。”
“可不就是實至名歸,”秦湘笑了笑,又轉頭和身邊坐着的長錦搭話,“神君,你是不是也被驚豔到了?”
長錦看了她一眼,笑着點點頭:“舞罷歌盡,餘音缭繞,回味無窮。”
“月宴席,星辰舞。當真是仙樂仙姿,人間難得呐。”
這一襲歌舞,驚豔的并不止是秦湘一行人。樓閣雅座之間以珠簾紗幕相隔,隻能阻隔人影,卻不能阻其聲,且因為觀看歌舞的原因,這珠簾紗幕早已被侍女們束縛在了一旁,各個雅座之間都是互通的,偏頭一瞧便能瞧見身旁坐了些什麼人。
秦湘聽得隔壁如此誇贊,心中也是舒坦大喜,轉頭瞧見身旁這雅座中坐了個年輕小修,此時也是一副回味無窮的表情感歎着,不禁失笑。正欲低聲與身旁幾人說,隔壁道友好眼光時,卻忽然又聞得更遠一些的隔間傳來另一個修士不屑的聲音:“哎喲,這位道友還真是太年輕見識少了些,今夜的舞隻能說是中規中矩罷了。”
此言一出,不僅一旁的小修震驚疑惑,秦湘也頗為不解,她悄悄地轉頭去瞧,隻見那小修身旁的一個雅間内,坐着幾個年紀相對較長的修士,其中一個正端着一杯熱茶,慢悠悠地看向隔壁方才發出感歎的年輕小修。
那人頗為好奇,于是誠心發問:“道友此言為何意?如此舞姿,還隻能稱得上為中規中矩?”
“是啊,二十年前,我有幸見過仙月樓的頭牌月影姑娘的那一舞霓裳,與這些相比,那才能算得上被稱之為仙人仙姿呢,如今這沒了月影姑娘的仙月樓,雖與其他酒樓相比仍是一騎絕塵,但若與二十年前的仙月樓來相比之,早就大不如從前了。”
說起這些江湖八卦,席間的人基本來了興緻,有人插嘴接梗道:“是啊,這位道友是第一回來仙月樓吧?不然怎麼會沒聽說過月影姑娘的名号?”
那小修确實年輕,瞧上去年紀與秦湘他們倒也相仿,十幾歲的年紀,又怎會知道二十年前的這些風流韻事,于是撓撓頭笑道:“不瞞各位,我這确實是第一回來蒼龍山參加群英大會,今晚的歌舞已讓我如置仙境,可方才聽聞幾位道友說起,這仙月樓之前竟還出過比這還要驚豔人心的歌舞,一時之間也有些好奇,不知能否多講兩句,這月影姑娘的舞姿到底是何等地綽約不凡啊?”
那幾人被提起了話茬子,此時有人樂意聽他們講述這些八卦消息,心中自是歡喜不過。連忙端過兩碟瓜子兒一盞熱茶,起身調轉了個坐的方向,與隔壁那人便拼成了一桌,又眉飛色舞地談論着二十年前的那些英雄美人愛恨情仇的故事。
恰好秦湘這桌的飯菜也正巧上來,于是幾人便一邊吃着飯菜,一邊聽着隔壁的談論。
“看你這麼年輕,又這麼想知道,那我就跟你說說吧,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啊,仙月樓有一位年輕的舞姬,名叫月影,而那時候仙月樓也不叫仙月樓,是因為有月影姑娘,所以才改名叫做仙月樓的。”
“是啊,我記得那時候有個說法是形容月影姑娘的,叫做,月下一舞霓裳,如似仙影下凡。”席間有人回想道,“我那年也才十幾歲的年紀,如你現在這一般大,參加完群英論劍大會之後和同伴來了仙月樓。當時月影姑娘的名号已經算是名動天下了,要想看月影姑娘一舞參加這月宴席哪裡像現在這麼簡單,簡直就是千金難求。”
“哎,李兄還是說保守了,何止是千金難求,簡直是萬金難買。那舞那曲人間難得幾回聞,簡直就是天上才有的,咱們也算是有幸啊,能觀得那一回,不過那年之後,想要再看一回月影姑娘的霓裳羽衣舞,那隻能是在夢中了。”
“嗯?”聽到這兒,秦湘悄悄擡眼打量了隔壁一眼,看着那幾人臉上如癡如醉的神情,不禁拉拉秦叙的衣袖,朝他低聲問道,“爹,那月影姑娘的舞真如他們說的那麼好?讓人都過去了二十年了回想起來還是這副如癡如醉的神情?”
“他們确實也沒有誇大,”秦叙輕聲道,“月影姑娘月下一舞,被人稱為月華仙子。當年我和你阿娘跟着你喬伯伯他們一道過來看了一回,後面回去之後好幾年都對其他樂舞提不起興緻了。”
“因為見過最好的,其他的相比之下就黯然失色了吧?”周楚闵也悄聲接話。
“是啊。”秦叙喝了口茶,像是想到了些什麼,感慨道,“仙子本就不屬于人間,可卻總有人憑着一己私利妄圖将美的東西據為己有,到頭來不過是兩敗俱傷,物是人非罷了。”
聽着秦叙的話,秦湘頓了一頓,似乎是這月影姑娘後面結局并不算好,見他眉頭微蹙,神情有些微厭惡,于是也識趣地沒有再發問了,轉而拍拍他,為他夾了一夾菜,輕聲道,“好了,爹,讨厭的事情就先不想了,吃飯吃飯。”
一行人停止了交談接着吃飯,可身旁的議論卻也還在如火如荼地繼續着。
那年輕小修很好奇,湊在一旁發問道:“聽諸位道友說了這月影姑娘良多,我倒是好奇,二十年前月影姑娘最出名的時候也不過才年芳十六,就算一舞再難求,月影姑娘青春易逝也該是許多年後的光景,可這位道友又怎麼會說在那年之後,要想再見一回月影姑娘的霓裳羽衣舞,就隻能在夢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