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們一定要在門口呆着嗎?”
“這是一般求賢的步驟,賢士一般可以多次拒絕提高身價。同理,造反披黃袍的時候也要三辭三讓。”
“好虛僞的流程。”小皇帝迄今為止說過的最符合他這個年齡的話。
殷熠表示贊同,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冠:“是啊,陛下,人太容易得到的往往都不會珍惜。”
“皇叔,那我們要在這裡呆多久?”
“三個時辰。”
“為何?不是要有繁瑣的流程嗎?”
提及此,殷熠便打了個哈欠:“因為我們要通宵回宮,趕上明日的早朝。”
“可皇叔你是攝政王,按理說在朕成年前都由你監管朝政,為何朕還要上朝?”
殷熠重重揉了一把小皇帝的頭:“當然是皇叔不舍得你自己睡覺啊。”
他原本也能一覺睡到大天亮的,可惜毫無波瀾的日子就那樣一去不複返了。
叔侄倆從傍晚等到天黑,待至月上中天,星鬥低垂時,殷熠抱着小皇帝又回宮趕了早朝。
殷熠沒叫醒小皇帝,一日的行程下來,他都累的不行,何況三歲的孩子。來了也不指望他能做主。
朝堂上今日倒是沒講多少,不過是諸國慶新帝登基,前來朝賀。
不過他幾個哥哥瞧見他坐在龍椅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去問禮部啊!
總不能讓他跑馬了幾個時辰的人站着上朝吧,他得玉臀何辜,竟要受這等窩囊之氣?
嘶,這龍椅也梆硬!
下了朝,殷熠抱起來熟睡的小皇帝,就塞進馬車裡往姬狐那裡趕。
姬狐正在門口垂釣,饒有興緻的看着二人:“兩位,想吃魚嗎?”
姬狐是個年輕人,跟殷熠差不多的年紀,穿的花花綠綠,像個家中護佑很好的少年,沒有半分謀士的特征。旁邊擺的便是烤架,擺放着三條收拾利落的魚。
“皇叔,我覺得話裡有話。”小皇帝低聲跟殷熠說了聲。
殷熠将小皇帝放地上,悄聲回句:“聰明。”
繼而他又提高音量,輕笑道:“陛下,姬先生是說咱們就是上鈎的兩條魚,也就是說他願意跟我們回去,是這個意思吧,先生?”
“願者上鈎耳,文王拉車八百步,周朝天下八百年……”
聰明人總是話到嘴邊讓你續下去。
小皇帝正要表現,被殷熠一把撈住:“三歲的孩子拉得動什麼車?”
“陛下年幼,故而先帝特地封了攝政王……”
這是想讓他拉車。
姬狐在試探他和小皇帝的底線,故而殷熠語氣也冷了幾分:“瞧先生你說的,沒名沒分,孤拉車算什麼?”
“攝政王想要名正言順?”姬狐挑眉道。
“哎呀慚愧,自知曉先生之名時,孤就在想,先生想要什麼?想來想去竟想不到先生目的。”
“草民在此釣魚,目的自然是魚。”
“那孤便回答先生先前的問題,吃魚。”
“皇叔,我不是特别懂。”小皇帝貼着殷熠耳朵。
“乖,調整下表情,必要的時候需要裝一下。”
姬狐慢悠悠收線,魚鈎瑩白,是玉制的。殷熠瞥了一眼一旁的魚簍,滿滿登登,怕是要将王禦史饞壞了。
“魚鈎玉鈎,先生釣到的魚不一樣吧?”
“魚鈎玉鈎,攝政王和陛下又能拿出什麼樣的誠意呢?”
“孤用鈎釣到魚即可,不在意它取之何處,造之何法。孤給你權力,查你想查的東西,不加幹涉。先生也應知道,這已是個很大的誠意。”
兩人相視一笑,風吹起三人外裳,翩翩飛舞。小皇帝為了維持儀态,下垂的手按住了衣角,雖不明所以,但臉上已經盡力維持一副欲笑不笑的表情。
“那,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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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王難做,攝政王更難做,以後怕都是挨罵的日子,狼子野心竟已是文雅至極的詞了,前路實在不易。
殷熠回去就自己開始記下自己的功績。
史,還是得自己來寫才實!
留待後人,翻來這史,必将感慨于斯人。不求流芳百世,隻求後世手書下,不至于遺臭萬年。
《攝政王紀事》:天佑元年四月七日,孤攜幼帝齋戒休沐,下馬步行,三訪名士姬狐,與之唇槍舌戰三十回合,探讨治國安民之道,姬甘俯首為臣,出仕安邦定國,護持陛下。
另,今日共批閱四十一封奏折,少有睡眠,孤深感疲乏,然憂心陛下與天下,實為孤之幸事,孤,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