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施尤深吸了一口氣:“我覺得眼下的情況……恐怕不算過度保護。”
“B級。”闫畢提醒,“隻是B級。”
雖然應該是A下的第一B級。
“可能并不完整。”闫畢觀察,“或者遭受了一定的損傷。”
“對面還有人!”路施尤突然想起,“疏散的地圖沒有圈進這條河道。”
當時演習的劃分區域認為是劉攀宇攜帶的畸變生物,現在情況有變,鲸息似乎從海裡遊了上來。
闫畢手機振動,是公上慕打來的。
“你那邊的河道?”公上慕言簡意赅,“幾個孩子都出現了溺水狀況。”
“也起霧了。”闫畢說,“丘昌壩臨海港這塊。”
“我這邊也是。還不算太麻煩,能解決。”公上慕呼吸急促,顯然剛經過一場戰鬥,“疏散臨海河道附近的所有民衆。”
“正在。”
闫畢看了眼不斷發布指令的路施尤。
“生火能去霧,或者播放高頻音。”公上慕說,“生物研究院那邊發來的消息。”
話音剛落,各處街道廣播突然響起尖銳的音樂。
是一段旋律簡單的音樂,很像兒歌,有幾處突然節奏加快,伴随鼓點和電音。
公上慕那邊頓了頓,顯然也聽到了這音樂,她狐疑:“你調度的?”
古生所的研究人員們調查發現,鲸息對高頻音格外敏感,一旦聽見便會自動退後。
現在也是如此。
就像退潮一樣,令人窒息的霧氣緩慢散開。
闫畢注視着逐漸散去的水霧,露出平靜的水面,他說:“算是。霧散了。”
河道對面,一群看熱鬧的人群很是興奮。
河道并不寬敞,因此聲音也能傳過來。
“剛剛那是什麼?煙霧彈吧?”
“太神奇了!新型研發的武器嗎?”
“好!”
“就是他們聽歌的品味不太行。好吵,我的耳朵。”
噼裡啪啦響起鼓掌聲。一群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興奮,但還是莫名其妙地跟着對他們鼓起掌來了。
還伴随有閃光燈。有不少人在錄像。
闫畢:“……”
路施尤趕緊轉過臉去,立起衣領:“這種丢臉,啊,抛頭露面的事情還是少爺你比較擅長。”
闫畢面無表情:“我恐怕更擅長把你丢進畸變生物裡。”
兩人在衆人的鼓掌聲和亂七八糟的音樂聲中坐進車内,被熱烈地歡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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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完整的鲸息。最後找不到蹤迹,特征值也下降,初步判斷是消解。”
公上慕坐在商務車内,總結說:“劉攀宇和另外三個孩子都有溺水現象。此外,石鈴屍體已經找到。”
令人遺憾的是,在他們抵達定門福利院之前,石玲早已溺亡。
“上午十點左右,由于保安看管不嚴,幾個福利院的孩子提出玩捉迷藏。石鈴跌入水池。”公上慕說,“随後下午劉攀宇找人,同樣掉進水池。”
闫畢一邊聽,一邊記錄打字。實習生大多就是幹這些整理報告的雜活,彙報工作。
“突然出現的音樂是怎麼回事?”公上慕問,“那個突發奇想來實地考察的人幹的?氣象局的?”
“應該是。”闫畢心不在焉地回應。
公上慕沉默一會,随後說:“我看到了,你在聊天。”
闫畢自然從容地收起手機:“嗯。”
他剛跟楊楓野發短信。
【楊楓野】:聽說在演習?
【闫畢】:是的。你釣到魚了嗎?
【楊楓野】:算吧。但是收上來的時候脫鈎了。
【闫畢】:打得到車麼?
【楊楓野】:……沒有。
【闫畢】:發個地址。
闫畢完全沒有溜号被抓的自覺:“待會繞一圈,接個人怎麼樣?這邊演習,打不到車回學校。”
公上慕明顯梗住了一下。
真是逮着人薅羊毛。
公上慕不怎麼樂意地問:“誰?”
“一個學妹。”闫畢說,“我跟她一起來的,聽到你們電話就走了,她一個人在河邊吹了一下午的風。”
車上還有幾個後勤人員,忍不住笑了聲。
他們幫腔說:“這得接吧。”
公上慕:“……”
公上慕:“不要說得那麼可憐。指不定人家還不想見你呢。”
闫畢笑了一下。
話雖這麼說,公上慕道:“地址。”
“啊,對。她很聰明。”闫畢說,“過幾天的體測,她應該也會參與。大概猜到了我的工作内容,可以适當隐瞞,但不用太過。”
“行。”
楊楓野的地址離這邊并不遠,公上慕繼續口述。
“有幾個疑點。接收一下,醫院發來的報告。”公上慕說,“主要是劉攀宇和另外三個出現溺水症狀的孩子,你加在表格最後一欄。”
“好。”
醫院那邊發來的報告顯示,劉攀宇和另外三個孩子出現的溺水症狀其實在得到救治之前并沒有緩解,反而掙紮的力氣越來越猛烈,仿佛墜落進越來越深的海洋。
在某一刻,他們的手腕和脖子分别出現越來越明顯的細小紅痕,繞成一圈,套在手腕或者脖子上。伴随他們掙紮的力氣加深或減淡。從形狀上來看,并不像是任何一種皮膚疾病引起的斑塊。
直到終于睜眼吐氣的那一刻,紅痕同時消失。
“我這邊還有。”公上慕說,“鲸息在水下出現異常行為。一開始它注意到我,但沒有動作。”
但很快,從周圍的水流方向,能感受到它似乎在劇烈地掙紮,橫沖直撞,翻滾,像是在跟空氣鬥智鬥勇。如此反複将近半小時,它奮力地離開了。
畸變生物的未解之謎多得要命,許多疑問已經超出了認知的邊界。
公上慕想起招闫畢進來的時候,對方聲稱就是對這些疑點感興趣,才自願加入這個組織。
“怎麼樣?大學生?”公上慕挑眉,問,“你有學到什麼嗎?跟你們那些課本上教的比起來,哪個更好懂?”
闫畢維持人設,開始亂編:“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與周圍存在聯系,沒有一個事物是孤立存在的。”
公上慕:“……”
公上慕:“……我也算有看過考研政治。”
闫畢繼續,漫不經心道:“比如紅痕的出現和鲸息的行為。掙紮時紅痕減淡,放松時紅痕加深,鲸息掙紮時水流劇烈,放松時水流變緩。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來拒去留。”
玩笑一樣的話,剩餘的後勤人員都沒怎麼聽了。公上慕轉了一圈筆,聲音變得低沉了些。
公上慕簡短道:“繼續。”
“嗯?”闫畢擡頭,瞥她一眼,“繼續的話……”
他想了想,玩笑似的說:“遊擊策略适用于多種不同領域,根據反饋調節控制輸入的參量。對于今天的表格疑點,主要存在紅痕和水流之間。紅痕的形狀看上去像是被細線勒出來的,所以需要考慮的是一種擅長拉扯控制并且與水和細線有關——”
這樣講着的時候,因為大腦無意識地思考,他的聲音逐漸變小了一些。
鴉羽的睫毛,陰影齊齊打在他的臉上。
“到了。”公上慕說。
她停在河道邊,車窗緩緩降下。
站着一個稍顯纖弱的女生。
楊楓野好奇地打量了一圈車内。
她的魚竿大概收在了運動挎包裡,身上有股隐約的水氣。
——釣魚。
闫畢與楊楓野對上視線。
楊楓野歪頭,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