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研究院的福。飛機上面的位置很寬敞,楊楓野坐在前排,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向空姐要了一杯白開水過後開始閉目養生。
飛機要坐一會兒。天空慢慢的暗沉下去。太陽割裂着光陰,周圍的人都漸漸地睡熟了。
楊楓野打開手機。
她想找TAT詢問關于巴爾頓教堂的事情。
TAT:服務繁忙,請稍後再試。
這是他們約定俗成的,關于問到有會令“他們”發現的問題時,TAT便會服務繁忙。
楊楓野轉而搜索網絡。
畢竟她也算是研學的一員,問一下也沒什麼關系吧。
巴爾頓教堂火災之前,是凝聚藝術品的博物館,其建築本身,也是一種流傳多年的藝術品。
最開始,它建立的初衷是告解人們的罪孽,到現在成為了觀光客的熱門打卡必經點。
教堂門口,有一個據說流傳了一千多年,重新修複了多年的石碑,刻着殘缺的文字,曆經時間的風霜,已經辨認不清原本的含義。
巴爾頓教堂以穹頂的玻璃出名。尤其是日落和日出時分,透光的玻璃折射出七彩絢麗的光澤,如同海面一樣波光粼粼。
再加上雕刻精細的壁畫,浮雕燈燭,踏入的那一刻,仿佛就置身于雲端。是人們對于古代建築物的最好幻想。在這裡,一切罪孽都可以被寬恕,一切惡行都可以被諒解。
楊楓野看了一會兒之前的照片。最近的印象還停留在正在修複的巴爾頓教堂。外面的維修工抱着相關的設施,應該在記錄着什麼。
楊楓野點開手機的時候,忽然感到一絲怪異。
這麼高的高空,除了TAT,還能有其它的信号嗎?
“你怎麼了?”闫畢問。
他倒是自在,還帶了頭枕,披了個小毯子,要了杯果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度假。
楊楓野:“這個飛機能聯網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搜索引擎的界面忽然間卡頓,随後出現一個象征加載條的圓圈,正在轉。
一般來說,是不行的。
“飛機上的網隻能用來看幾部電影。”闫畢說。
楊楓野點點頭。
她随意擺弄着手機,看到鎖屏界面自己拍的風景圖。
但是仍然感受到一雙無形的眼睛,正在注視着她,盤踞在交錯龐大的數據流之後,像一條巨大的蟒蛇。
楊楓野沒有去看窗外了。
周圍慢慢地黑暗下來,許多人睡了過去,楊楓野聽見此起彼伏的呼吸。
一聲,又一聲。
很平穩。
飛機沿着既定的軌道行駛。
一如這個世界本該行駛的軌道,處于一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穩定概率。可惜的是,這是在現實,萬分之一的概率也會發生。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漆黑的海面。夜晚的大海十分黑,像學會吞噬的生物。
楊楓野渴了。
嗓子有些啞,輕輕咳了兩聲。
便多了一杯溫水。
面前的人眼睛黑亮亮的,偶爾有窗外不知道哪裡的光倒映着。
“剛剛找空姐要的。”
“謝謝。”
“睡不着嗎?”
“是他們睡得太早了。”
還不算很晚,沒有到楊楓野的睡眠時間。但其他人一路勞頓,或多或少都有些疲乏。困倦是會傳染的。
“我以為你會害怕。”闫畢輕聲說。他手裡也握着一個杯子,目光不明,似乎沒有在看楊楓野,而是更遠的地方。
透過窗外,更遠的地方。
“害怕什麼?”
“恐高。”
“啊。”楊楓野輕聲笑了一下,“你怎麼還記得。”
大家都睡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壓低,掩蓋在氣流轟轟的聲音。
長時間的航行,遇上雲層紊流是正常的事情。飛機颠簸了一下,沒有吵醒其他人。
他們默契地沒有說話。等待了一會,才重新對上視線。
昏暗的影子,短暫颠簸的飛機,忽明忽暗的輪廓。偶爾會有些看不清闫畢的表情。
楊楓野握着水杯。
一片低噪的聲音裡,她感到手腕被輕輕探住。
很短的一會,然後又分開。
“你的手很穩。”
“嗯。”
楊楓野自然地點頭。
這跟那天在周賀竹的直升機上不一樣。
闫畢望向窗外,又收回。
“我今天聽他們聊天,痛覺是一種保護機制。能夠及時提醒生物體,以免遭受進一步的傷害。然後我在想。”
“恐懼的情緒,某種條件下,也算類似的保護機制嗎?”
“學長想說什麼?”
“你是不是,其實并不恐高。”
闫畢看向自己遞出去的那一杯溫水。
很穩。楊楓野握着。
不知道是不是經過了闫畢的特意要求,這杯水接得很滿,尤其滿。
即使經過了之前的氣流,仍然沒有灑出半點。
楊楓野不動聲色地把它放到小桌闆上。
“你害怕的是控制不住自己……從高的地方跳下去嗎?”
是有一種心理現象。
越是站在危險的懸崖邊,高樓,身體越會産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跳下的沖動。
“高位反應。”楊楓野說。
大部分人在高處出現的一種正常反應。
由于視覺系統與前庭系統給大腦提供的信息不同,大腦安全系統會認為機體處于一種危險的境地,于是便會産生類似的沖動。信息與認知的不平衡。
為了安全。
跳下去就會獲得安全。
闫畢問:“你是這樣嗎?”
楊楓野輕輕抿了一口溫水。
熱氣氤氲,溫度适中。
楊楓野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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