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幾乎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吳遙突然反應,猛的撣開了胳膊,像受到了極大的冒犯,整個人動靜極大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動作打翻了她面前的豆漿,滴滴答答順着桌子流開,幾滴滴在了老施和阿江的衣擺上。
小橘驚呆了,怔怔:“對、對不起吳遙姐……”
“啧。”老施把碗往桌上同樣重重一放,脾氣壓不住了,“毛病。你道什麼歉啊小橘?該道歉的不是你。”
辜玉沉聲:“老施。”
吳遙拉着袖口,人有片刻的晃神,視線在心口的急促跳躍中緩緩聚焦,落在被自己弄得不太愉快的餐桌上,回過神來,松開手,神情異樣對小橘點了點頭,“抱歉。”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丢倆字就走了,呵,真當大家夥是伺候她的啊?真是——”老施的嗓門大,又或者本來就是故意說給吳遙聽的。
“行了。”辜玉打斷他,“少說兩句。”
老施轉向辜玉:“我本來是不想說的,但你看看她那德行,就差把瞧不上咱們這兒寫在臉上了。我看你也是鬼迷心竅,還替她……”
老施瞥見了辜玉的臉色,後半句沒敢說完。
“你們吃吧。”辜玉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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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遙本來就沒什麼行李,收拾起來很快。把東西都塞進包裡,正要走出門,手機彈出提示音,是今早搜索加的那遊艇主人通過她的好友申請了。
吳遙沒多說什麼,把昨天的66元船費轉了過去。
遊艇老闆可能姓元,微信名字叫Mike元。
Mike元:【小姑娘,你這就太客氣了,怎麼還真給我轉呢?别轉,我不差這點兒錢,自己收着哈。】
【哦對了,昨天你和辜玉一起走了嗎?】
他怎麼會知道。
吳遙回:【不認識】
她從三樓往下走,剛下二樓樓梯,就聽到一樓樓梯口傳來手機裡語音的聲音。
“不是我說啊,辜玉,你昨天沒追上人家姑娘啊?那你動作那麼快,火急火燎地幹嘛去啊?以前沒見你做事兒這麼磨磨唧唧啊……”
吳遙的腳步停在最後半層樓梯,和樓梯下的金發男人四目相對。
“咳。”
辜玉收起手機,略過了語音裡的信息,“就要走了啊?不再玩兒兩天?”
“不了。”吳遙繼續往下走。
“我們葫蘆島上現在是沒太多花,但是景色還是很美的,你确定……”
吳遙從辜玉身旁走過,沒什麼表情地說:“我不喜歡死纏爛打的男人,别來煩我。”
說完就徑直走了。
小橘失落地躲在花花草草間往外眺望,直到那道高挑纖瘦的背影消失在盡頭,也不敢挽留。
一切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多此一舉,毛手毛腳地冒犯了吳遙姐,她也不會和大家鬧得這麼不愉快,才來一天就走……
小橘看一眼已經沒了人影的小道,又看了眼屋子裡玉哥的身影,愧疚得都快哭出來了。
“玉哥。”
她猶豫地走進屋子裡,糾結道:“你真的不再留一下吳遙姐嗎?”
辜玉已經回到了櫃台後,正打開了電腦敲敲打打,臉上已經恢複了毫不在乎的模樣,“留她做什麼?反正一晚上的錢也掙到了。”
“錢?”小橘睜大了眼睛,又撇撇嘴,“玉哥,你又不是那種人,幹嘛這樣講自己。”
辜玉哼了一聲,“那也不能死纏爛打啊。”
小橘沒聽懂,癟着嘴說:“可是……可是剛剛吳遙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剛剛吃早飯的時候,我不該突然去掀她的袖子,因為她袖子下面,手臂上……”
她的手像白玉一樣,明潤纖細,可沒想到手腕上卻遍布了猙獰的舊傷疤痕,像瓷器被打碎似的,留下了深刻的裂痕。
吳遙收手極快,所以隻有坐在她旁邊的小橘看到了。
小橘猶豫着沒說出來,辜玉也沒問。
他握着鼠标的手停了下來,目光似乎穿過電腦屏幕,看到了那天暴雨初歇,站在甲闆上搖搖欲墜的女孩。
做到這一步,應該就可以了吧。
辜玉擡起頭看向小橘,深棕色瞳孔沐浴着屋外天光,慈悲且無奈。
“小橘,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很多時候努力也不一定能改變……至少我們嘗試過了,不會後悔,對吧。”
像是在說吳遙,又像是在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