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遙掃了眼吧台後，調酒師是個女生，沒看到辜玉。

視線在吧台前閑坐的男人背影上掃了一圈，很快就鎖定了某個穿着嘻哈風補丁T恤、頂着錫紙燙發型的瘦高身影。

“說真的，小姐姐你到底是不是空姐嘛，看你氣質真的很像，我——”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尺子聲音一頓，轉過身。

眼睛瞬間直了。

嚯，今天什麼運氣，還有這樣的美女主動找他搭讪？！

“怎麼了美女，要加微信啊？”尺子朝吳遙抛了個電眼，散發個人魅力。

下秒，吳遙手機遞了過來。

尺子的視線在吳遙的手機屏幕上凝固，嘴邊的調戲又咽了回去，“不是，美女你是……”

“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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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藍的經營範圍廣，有售三明治薯條之類的簡餐，也有售茶點酒水，店裡的原材料都是聯系了外面的人每周從輪渡送來的，夏天來了，店裡點飲料的人多，一般白天喝茶的人多，晚上喝酒的人多，貨用不夠了，辜玉這才從村鎮超市裡額外進了幾箱。

他先走一趟，把後備箱的五袋吐司坯子拎到餐館後廚，穿過小門回來時，阿江從二樓下來，“玉哥，你幹嘛呢？”

聽辜玉說搬貨，阿江就趕忙跟了上去。

辜玉後備箱有兩箱汽水、一箱是不同的酒，他把其中兩箱壘在一起，準備叫阿江搬另外一箱，阿江卻二話不說搬起了第三箱，往那兩箱上一壘，也沒管辜玉說什麼，咬着腮幫子“喝”了一聲，就把三箱都堆起來往院子裡扛了。

辜玉皺眉：“你行不行啊這麼拼。”

“我、我可以的玉哥，交給我，玉哥，你别累着了……”

看他走得搖搖晃晃，是在逞強，辜玉正想上去幫他，口袋裡手機震動響起，拿出來看了眼，是國外的号碼打來的電話。

“你走慢點，小心。”

辜玉合上後備箱，去了二樓接電話。

自從前些年身體垮了之後，李襄就一直住在新加坡的一家療養院裡，辜玉也有試圖去接過她回家，但卻被她自己拒絕。

“回家？咱們哪兒還有家，那房子就是家嗎？”

她不願意走，辜玉同樣也不知道把她接出來後要安置在哪裡。李襄是他的繼母，兩人沒有血緣關系，關系也就止步于那一點對已故人共同的牽挂。

他們以前單獨相處的時間都屈指可數，以後也更加沒有必要。

所以這回她主動給辜玉打電話，還讓辜玉挺意外的。

“喂，阿姨。”

“喂，辜玉。”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溫柔，停頓了下，還是先禮貌性地寒暄了一句，“最近……過得怎麼樣？還在上次說的那個島上嗎？”

“是，還在這裡，在這裡住得還挺适應的。”

“那就好。”李襄有話想說，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我最近總夢到茜茜，在夢裡她還是十五六歲的樣子，纏着我說要去找你玩，要去環遊世界，但我一張口，她就又消失了。”

聽李襄提起茜茜，辜玉的眸光略略垂了幾分。

她又道：“我在想，是不是臨近七月了，茜茜……也想回來看看。”

頓了下，她繼續說：“再過兩周，我想回房子一趟，去看看茜茜，也去看看你爸。你要一起嗎？”

短暫的沉默後，辜玉“嗯”了一聲，“您提前和我說，我好提前買機票。”

“好。”

李襄猶豫了下，緩緩說：“辜玉啊，你爸和茜茜走了之後，咱們倆就是彼此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雖然說我們相處的時間也不算很長，但阿姨還是希望你可以健康平安，就當是，為了茜茜活下去。”

辜玉輕輕笑了下，用玩笑化解略為凝重的氛圍：“說什麼呢，阿姨，我命這麼硬，幾回都帶不走。更何況也這把年紀了，不虧。”

李襄似乎對他這玩笑并不滿意，輕輕歎了口氣，又道：“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不妨大膽一點，不要總是有心理負擔，你心思太重，和你爸一樣……咳咳，但我這輩子，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嫁給他。”

……

打完電話，辜玉沒有立馬下樓，站在二樓抽了支煙。

院子外的棕榈樹嘩啦啦地抖動，翠綠的葉片搖啊搖，勾着遠方層層疊疊的海浪搖曳。

他想起茜茜以前說的話。

“哥，你相信神話嗎？ok，你不相信。那你相信我嗎？相信啊，那我告訴你，神話都是真的！你知道徐福東渡的故事嗎？那你知不知道那個仙島是真的，靈藥也是真的？哥，你放心！等我這學期獎學金到手，我就出發找靈藥！我就不信了，像咱倆這顔值頂天的女娲畢設作品，她老人家會舍得收回去？”

一轉眼，醫院儀器發出的滋滋電流聲穿梭在靜谧無聲的病房，她又說 ：“出去折騰是死，不出去折騰也是死……閻王要我幾更死我就得幾更死，但至少我得死得燦爛一點。”

茜茜看向窗外，枯瘦的小臉上，唯有那雙眼睛明亮得像星星。她說：“可惜是夜裡，看不到明天的好天氣了。”

仙島、靈藥……

辜玉想得出神，指尖的煙已經燒了長長一段，他抖了抖煙頭上的灰，想起吳遙來。

都念叨着要去找靈藥，都是為着治病，但這兩人的性格卻是天差地别。

一個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對着陌生人都恨不得把心窩子掏出來交換，天生的樂天派冒險家；

一個情緒憋得太深、藏得太好，好像對誰都不信任，覺得不可靠，恨不得把自己包裹成粽子，誰也别想拉她、别想碰她……可偏偏又向他發出那樣直白露骨的暗示。

辜玉微微眯起眼，眼角折出好看的花來。碎碎的陽光穿過他長直的睫毛，把他的皮膚照得薄透。

他想起下午吳遙在後座上的“埋怨”，莫名有些口幹，舔了舔唇角，帶起些微自己也解釋不了的笑意來。

真是不講道理。

辜玉的煙已經燒完了，他還一口沒抽。把煙頭摁滅在一旁水泥圍欄上，恰好看到樓下一抹倩影穿過小院，往碧海小館走了去。

正這會，辜玉手機振了振。

元抒德：【上次坐我遊艇那姑娘，還在島上啊，原來沒走。問我認不認識快艇出租，你給她推幾個？】

推了個名片過來，名字很直接，就叫【遙】。

怎麼還打聽到他那兒去了。

還沒問，又彈出一條黃健的消息。

黃健：【吳遙想去霞天列島，在找快艇和向導來着。我給她推了阿尺，向導應該有了，你認識租快艇的嗎？】

辜玉瞧着手機屏幕，眸光微閃。

不管怎樣，茜茜已經因此離開了，不能再讓吳遙因此有什麼意外。

他轉身向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