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遙一下樓就剛好見馬路有摩托車駛過,試探性招了招手,摩托車就停了下來,問她去哪。
她猜的沒錯,在這座小巧又閉塞的島上,時常出沒的摩托車就是當地人拉客掙錢的交通工具。
騎車的是個五十多歲的當地人,他大概是認識辜玉,見吳遙是從他房子裡出來的,看起來有些意外,吳遙坐上摩托車的時候他還回頭看了好幾眼。
“美女,你認識辜老闆啊?你是他朋友?”
吳遙利落地坐上後座,“怎麼了?”
“沒、沒什麼。”那個當地人收回視線,不大好意思地笑了兩聲。
擰着摩托車啟動的間隙,吳遙隐約停到他音量不大地自言自語:“朋友就好,對象……可要好好考慮。”
吳遙沒有多問,隻當這個司機也知道辜玉的“風流”名聲,好心提醒自己罷了。
花神廟在葫蘆島靠裡的一座小山上,山上沒幾戶人家,旁邊還有幾座土地廟和當地人的祖墳,夜裡人少,路燈也沒幾盞。
摩托車司機提醒吳遙,現在是夏季,山上草叢裡可能藏着蛇和毒蟲,到了夜裡,各種活物都有可能出來,很是不安全,勸她别在夜裡一個人去。
吳遙付過錢答謝後,還是在司機不解的眼神中一個人走入了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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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島的白天是滾燙的,但一入夜,山風就涼了下來,和遠處溫熱的海面水汽交替吹拂着。
司機給吳遙指了方向,花神廟在山頂,擡起頭就能看見方方的屋檐,往山頂去的路不難走,這條小路上去岔口很少,隻要一直往上走就行了。
今晚沒什麼月色,空氣也有些悶。
吳遙往日體力是不錯的,但大概是因為剛剛在辜玉那兒消耗了不少體力的原因,才往上走了一陣就有些喘。
靠在樹邊休息,山頂忽地傳來一聲鷹啼,吳遙心一驚,擡頭望去,蒼穹頂廣袤無垠地籠罩着山和海,灰淡的浮雲高低靜止,一瞬間仿佛置身于一場曠日持久的真人模拟遊戲中,所有人和物都成為這遊戲場中無足輕重的一環。
這時有兩個身影拿着手電筒從山上下來,是兩個挑着紅擔子的老妪,擔子裡疊放着裝了不同食物的紅盤,應該是剛從山上廟裡拜過下山的。
兩人見到吳遙,好奇地打量了幾眼,笑吟吟的模樣路過,問吳遙是不是去拜花神的。
姑且也算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兩人給她指了方向,還道:“我們這花神娘娘很靈的,求姻緣啊、求工作都可以,上去拿帶子挂樹上就行啦!”
“好,我去看看。”
吳遙沒有否認。
她繼續往山上走。
山路雖然沒有路燈,但借着暗淡的月光也隐約能看清石階的輪廓,渺茫的前方反而讓人不那麼焦急,隻要盯着腳下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就行了。
大概就過了十幾分鐘,吳遙爬到了山頂,也見到了花神廟。
這是一座不大的廟宇,很有南方特色的懸山起脊,屋檐木雕盤龍精巧,檐下挂着幾串花束,廟裡還隐隐飄出香火味,顯然日常都有人來拜花神。
吳遙進廟看了一眼,那殿上供奉着不少神靈,有男有女,正中央有一尊神像體型較其他的大上不少,是類似琉璃的材質做的透亮神像,仙裙嵌花,香腮勝雪,雙眸一睜一合,很是俏皮,這應該就是所謂花神了。神像前的供桌上還有沒燃盡的香。
“小妹,要拜嗎?”
一道聲音從邊角傳來,吳遙吓了一跳,側屋的小門後不知何時出現了個老人,他身形瘦小,駝背很嚴重,扶着門框問吳遙:“你是不是來拜花神的,遊客啊?”
吳遙搖了搖頭,思忖了下,又點頭,“我聽說這山上有顆樹,能許願的。”
老人笑起來,料到如此的表情,“我們這邊許願很靈的,之前也有外地小姑娘特地跑過來許願的。”側身往身後方向指了指,“在那邊,。”
一邊窸窸窣窣地從門後翻出了條紅帶和筆,順便又抽了三根香出來,指導吳遙:“先拜,拜了花神娘娘,再把願望挂到樹上才靈驗。”
吳遙本想說不用給她東西,她隻想去樹下看一看,但老人已經自顧自到香案上用蠟燭點了香,蹒跚走來要把香給吳遙。
沒辦法,隻能接過老人遞來的香,依葫蘆畫瓢地跪在了香案前拜了三拜,把香插進香爐裡,這才拿到紅帶子。
從廟宇西門出來,不費功夫就瞧見了那棵挂滿紅帶的松樹。它立在廟宇外的懸崖邊,蒼虬高大,茂密的枝幹遮住了夜空。
吳遙繞着樹轉了兩圈,發現大部分的紅帶子都是挂在下邊的枝幹上的,隻有極少數幾條帶子不知用的什麼辦法挂到了樹頂,或許是覺得挂得越高,花神娘娘看得越清楚吧。
山上沒什麼光,吳遙用手機手電筒照明,仰頭一條條查看紅帶上的願望。
有的帶子挂得很久了,風吹雨淋中都已經發白,字迹也已經消失,有的帶子寫着希望全家平安健康,有的帶子寫着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吳遙大概看了十餘條之後,陡然停下了動作。
好似一腔忽然上頭的腎上腺素退卻了下來,興奮消失,理智和冷靜猛然回潮。
她想找什麼?
吳遙忽然有些茫然。
她根本無法确定對方來的就一定是葫蘆島,南方各地的神仙這麼多,有重複的也不意外。而且就算是這兒,她又指望能從這密密麻麻的幾百條帶子裡發現什麼蛛絲馬迹?難道還能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不成?
吳遙自己給自己潑了盆冷水,心情瞬間低落了下來。
這時電話響起,顯示來電是Liz。
Liz的上來的語氣就挺不好的,先是問了吳遙現在在做什麼,吳遙聽出他的語氣有事兒,于是沒跟他兜圈子,問他怎麼了。
Liz在電話那頭吸着氣糾結,猶豫片刻,還是和吳遙說了,“我們的新品被偷跑了,應該是工廠那邊外傳出去的。就晶晶刷微博的時候看到的,有好幾家做盜版的店都已經在售和我們雷同的成衣,雖然說樣式還是有點區别,但總體來說……我們的新品也沒什麼拍的必要了。”
“這麼快就被盜了?”
吳遙皺眉,這幾年的山寨店鋪越來越猖獗,被仿制是常有的事兒,但是還從來沒有過還沒發布的新品就被抄走的經曆。
吳遙直覺這事兒有鬼,當下卻也沒有辦法。
追究當然要追究,但那都是後頭的事兒,當下馬上是七月,各大店鋪都在熱火朝天的上新,這種店就是要靠不停推新來刷新熱度的,他們遲遲沒有推新,錯過旺季、錯過熱潮,就會被顧客遺忘、被市場慢慢淘汰。
吳遙想了想:“之前被擱置的那批樣衣服還在嗎?你看看能不能拿出來修改一下應急?”
Liz猶豫:“行是行,不過那幾件不是被投票pass了……畢竟設計都比較前衛,萬一賣不好……”
“不會的。”吳遙語氣異常冷靜地分析道:“一開始我們做的品牌理念就是打破常規,隻是後來趕着季度流行做了幾波新品,雖然賣得不錯,但一直都不是你想做的設計。這次的機會剛好給我們試水,成了固然是好事,就算翻車了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糟,所以你就放手做吧。”
“好,我聽你的。”Liz受了極大的鼓舞,心情好了不少,還能調侃:“那我也不用給你寄衣服了,你就專心放假吧,在你的海島上好好享受豔遇。”
吳遙輕笑一聲,目光垂向地面,“看看吧。我晚上看個票,差不多過兩天也回去了。”
“别啊,這麼急着回來幹什麼?你也好不容易出去放松一下,不是找到了個挺滿意的Andres嗎?”
吳遙不置可否,漫不經心地笑笑,語氣随意:“一.夜.情和吃飯的東西能比嗎?掙不到錢會死,少個男人我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