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人接受你的死了麼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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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闆被烈火炙烤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空氣中彌漫着木闆與塑料燒焦的氣味,很快二氧化碳的濃煙味源源不斷的湧到我的眼鼻之上,我彎腰咳嗽幾聲。
佛經中的八熱地獄相傳為殺人搶劫等重刑犯所做。八熱地獄中天為烈焰地為熱鐵,無論這些邢犯生前多麼狡猾在這裡隻能被烈火炙烤而無能為力,而八熱地獄中的獄卒則一刻不停的鞭打他們的魂體,将他們投入鐵水煎熬。佛說,這些烈火鐵水武器都是他們生前的罪孽所化。
眼下的情形反而是一個重邢犯投下“神罰”對付另外兩個重刑犯,如果世上真的有佛讓我在地獄裡受煎熬反倒好些,被黑吃黑也太不值了。
我和太宰治貼得更近,兩個熾熱的身體挨在一起的結果就是我倆頭頂上的汗不要錢似的往外掉,但還沒從額頭滑到下巴就被蒸發成水蒸氣消失的無影無蹤。
“太宰君,那邊火小一些。”
我拉着他往西邊跑,太宰治順從地跟上,垂下的額發因耀眼的火光在臉上投出橘紅色的光暈,薄如蟬翼的面皮幾乎要被那光暈吞噬。
我們勉強找到了一個暫時安全的地方,船頭目前還沒被波及。但這裡離萩原研二和伊藤開司所在的救生艇太遠了,在海浪的作用下不管怎麼努力都将小船越推越遠,而其他人看到大火早就忙不疊劃船遊得飛快逃命,似乎沒有人能救我們。
跳海的話或許有一線生機,我的水性很好。
不過海浪太大了,一切皆有可能。
太宰治環顧了下四周,紅鸢色的眼珠動了動,我以為他想到了辦法,連忙問:
“怎麼辦啊太宰君,這下我們真的要殉情了。”
“這不是很好嗎。”他笑着說。
看到我錯愕的表情,太宰治笑得更放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雪紀,你不覺得在火中相擁死去的場面很美嗎。你是作家,能想象到的。”
黑色的大衣包裹着他,仿佛有看不見的絲線操縱他的一舉一動。
又或許一直是我錯了,其實平時的太宰治才是被絲線操控的木偶,他踉踉跄跄地調動四肢演戲過着世人眼中正常的生活,如今線被大火斬斷,木偶受慣力影響走了幾步後又跌倒,發出自由的聲音。
太宰治在火海中大笑,那聲音卻如嬰兒啼哭般令人心驚。
他到底是在委屈,還是灑脫?
見我真的被吓住了,太宰治的笑聲戛然而止,他重新收斂眉目表情淡然從容,和地鐵上偶遇的上班族沒什麼兩樣,又變成了風度翩翩的青年。
“當然,一個人以擁抱的姿勢投入火海也很美,去吧雪紀,不用管我。”
在我作出選擇之前,他先将我推開了。
怎麼說,我之前一直以為殉情紫砂隻是太宰治的興趣愛好,隻是嘴上口花花,畢竟落水那麼多次他都沒死。可眼下看到這樣的太宰治,我才意識到他每次都是真心想死的。
他努力尋找這個世界讓他留戀的地方,世界給他的答案就是每一次紫砂都剛剛好留下了他的命。
但太宰治覺得還不夠,“世界”給他的愛太淺薄了,不足以支撐他活過下一個冬天。
那我對死亡厭惡的态度會不會增加他的負擔?
我承認我對太宰治的了解還有許多不足。
但我不想放手。
“太宰君,你知道補特伽羅嗎。”
“補特伽羅在梵語中意味着芸芸衆生,生命的本體,也就是[我],行走在世間的[人]不過是補特伽羅的肉身。前世今生,西天地獄是補特伽羅成佛的必經之路,通俗的講,補特伽羅就是靈魂。”
前世去世之前我有一段時間對宗教萌生了巨大的興趣,本國的神道教,西方的基督和僧人東渡六次才傳來的佛法均有涉獵。當人意識到肉體凡胎無法改變“命運”時,總會下意識依靠宗教尋找心靈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