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的過路人絡繹不絕,一些下山的人控制不住速度疾速往下沖,上山的人拄着棍子流汗慢慢爬,兩撥人互斥于石階間。
周溫韋喝了口水,指着那個蹦跳着沖下山的男生感慨道:“這年輕就是好啊。有這種勁頭去送死也不怕。啧啧,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
老唐邊給糖糖喂水喝,邊看着段越澤打趣:“這裡不就有個小年輕,采訪一下年輕人的心态?”
“爸爸!”糖糖躲過老唐的水杯,指責他喂水不專心:“我喝飽了!”
“好好好,對不起。”老唐笑嘻嘻求饒道。
周溫韋幸災樂禍:“讓你三心二意,挨批了吧。”
“我惜命。”段越澤盯着布滿青苔的石頭,忽然說。
“咳咳……!”周溫韋被嗆到,拍打邊上的葉榆,尋求認同般:“這…這孩子怪内什麼的。”
“走吧。那什麼的孩子。”葉榆從長椅上站起來,把衣服和水拿上,回頭跟發布指令:“慢慢爬,燒香祈福之後還可以坐在山頭看日落。”
叫誰孩子啊……段越澤心想,大家都是二十多歲,怎麼就孩子了。
今天難得的好天氣,下午的溫度不斷攀升,爬到寺廟的時候,每人手裡都挂着大衣棉襖。糖糖的臉蛋紅撲撲的,牽着老唐的手蹦蹦跳跳,指着地上的昆蟲問這是什麼,指着天上的白雲說那是棉花糖。
這是座老廟,僧人很少,但香客很多,都在大殿前的空地燒香,殿前香煙袅袅,嗆得葉榆不住皺眉咳嗽。
段越澤遞了自己的水杯過去,葉榆擺手:“沒事,一會兒就好。”
周溫韋看葉榆難受的樣子,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我就說了吧。那些包寄存在那裡多不方便,連個水也不帶。”
“算你赢了。可以嗎。”葉榆不想跟他争,從袋子裡拿了一把香出來,按數量分給他們。
周溫韋說要先去拜财神,保佑開年刊有個好成績。
段越澤站在佛殿正中央,擡頭注視着巨大的金像。
靠天不如靠自己。也不知道這裡的菩薩會不會保佑自己這個外來客……拜了有用嗎。
不過……看葉榆這麼潛心專注的樣子,他想祈福得到什麼?
首先,他的家庭還算幸福吧。雖然自己對此隻是一筆帶過了,但不至于跟家裡人發生什麼大矛盾。
其次,也算學業順利,事業有成吧。所以不是工作相關的事情。
最後,好像隻剩下一點。難道在求家庭美滿?家庭。
段越澤想到那個原書攻,視線落在還在鞠躬的葉榆身上,皺眉。
“又看着我做什麼?”葉榆睜眼,平靜地跟段越澤出神的視線對上。
“沒有。”段越澤用力捏着三支香,“拜完插在哪。”
葉榆指了指殿外某處,讓他别急:“還有側邊幾座佛像,跟我過來。”
段越澤隻能跟在葉榆身後,看他再次虔誠地閉眼鞠躬。
“你……不拜?”葉榆直起身時,見段越澤在滿強幾百座小金像前,直愣愣地站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許,是覺得命運不公麼。葉榆忽然想到昨天晚上,段越澤問自己是否相信命運。
所以是認為無力回天,憎恨給予自己這般命運的上天麼。
但很快,段越澤就躬身拜了三拜,速度不算快。看來是有所求的吧?
會是什麼呢。這孩子怪慘的,也不知道父母怎麼狠得下心這麼對待自己的孩子。
“走吧。”段越澤背對着葉榆先往右側走,迅速地拜了幾下,就在門口等着葉榆。
看葉榆還在慢慢祈福,段越澤靠在門檻邊,掃視着殿前每一個閉着眼默默祈禱的人。有個穿黑棉襖的長發女人臉上帶着淚痕,每鞠一次躬,嘴裡會重複默念一次話。
這是在向上天讨要什麼呢。又是哪個無辜的人在備受磨難了。
金色的光輝籠罩在衆香客身上,灰紫色煙霧升騰彌漫在整個寺廟。
段越澤跟在葉榆身後,穿梭在帶着願望和問題的人之間。最後視線落在葉榆的後腦勺上。
他到底在求什麼呢。
關你什麼事。段越澤問自己。你的身份是窮鬼,惡鬼來了都得罵一句晦氣的命,到底在操心什麼?閻王爺都懶得收你。
“這裡!”老唐拉着糖糖,倆人朝遠處的葉榆和段越澤揮手:“小段哥哥!小葉哥哥!”
周溫韋若有所思地看了段越澤一眼,又看了看葉榆,把包囊遞給他們:“走吧。慢慢爬,咱不坐纜車。”
段越澤敏銳地注意到了周溫韋異樣的眼神,想到剛剛走過來沒來得及從葉榆身上移開的目光,以及…算了,以周溫韋的性格應該不會多想。
一路上隻有糖糖有精力喋喋不休地說話。
周溫韋胸前挂了個相機,舉起來拍拍這拍拍那:“去寺廟的路上我都不敢拍,現在拜完了可以肆無忌憚拍一拍了!哎……!你躲什麼?多久沒拍過照了!”
周溫韋生氣地說:“你又不是什麼大明星,還不讓拍了。”
葉榆單手擋着臉,拒絕:“不好意思。請你拍你的大明星去。”
“那你倒是給我抓一個來啊。”周溫韋說。
沒想到葉榆一隻手捂着臉,一隻手抓過段越澤,把他推到前面去:“這兒有一個。”
段越澤的表情有些奇怪,轉過頭看着葉榆,也不知道是想控訴他還是罵他。
這表情太值得拍照了,葉榆立馬用鏡頭定格了段越澤此刻的表情,還慫恿周溫韋:“愣着幹什麼,拍呀。”
誰知道一直嚷嚷的周溫韋突然不叫喚了,對着花花草草天空飛鳥拍得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