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佑安在宮中停留兩日後出宮忙碌,臘月二十那天他回到宮中,沈諾希抄了月餘的《十方淨土随願往生經》總算沒有白費。
這些經文是從姐姐那裡偷偷翻找出來的,沈諾希不敢聲張姐姐若要問起她無法回答,剛開始抄寫經文寫不順手寫一張廢一張,後來寫多了字才規整起來。
傍晚前去尋他,周佑安在看信件與平常并無什麼不同,沈諾希打開食盒最下層除了經文還有幾支線香。
宮中不允許私祭,這些是因為她喜歡在淨心做事時點來清心特意從宮外帶進來的。
摩挲下紙張有些猶豫要不要提及這件往事,沈諾希想的有點久周佑安已經放下信件走到桌邊看到她拿着的東西。
“有什麼奴婢可以做的?”
“這個……是往生經,我之前不信這些是去姐姐那裡翻找拿來抄寫的,也不知抄寫這些對不對,宮中不允許私祭但抄些經文應不算過分。”
“貴人怎麼想到抄往生經,這些經文最是難懂。”周佑安有些疑惑,思考是不是自己忘了什麼事情。
“我兒時大約建臻十三年左右臨近春節,看到父親在落雪的庭院中獨飲也沒邀請友人。家中沒有兄弟,姐姐進了宮,幾個姨娘不怎麼招父親待見,父親和我說了些心事。”
話還沒出口氣氛已經凝重了起來,接下來的話周佑安有了預期又不敢妄加揣測,隻等沈諾希斷言。
“父親說,他有一個故友周揚是翰林學士一生清廉公正無私,自己和他念過一個學堂,兩人一同入朝為官他不像一些文人總是說些無關痛癢的場面話,是個值得交心的人。”沈諾希說的嗓子發緊。
“後來也是像現在的日子他被奸宦誣陷拉去擋事,許是為了不影響春節的福氣短短十天被判腰斬,家中後人盡數上了斷頭台。”
沈諾希本以為能平淡像是說故事一般,但當着周佑安的面這些話逐漸說不出口連擡頭看他的勇氣也漸漸消失,隻能低頭盯着那些看不大懂的經文。
“父親說他無能,壓上後半生也隻保下了他的兒子。”最後這句聲音輕若耳語,沈諾希不知道這算不算父親對友人的交代,周佑安活下來又何嘗不痛苦。
“我抄這些經文,是想着你們大多信奉這些,别的我也做不了什麼。”沈諾希像是自己做錯事情一般心髒狂跳掌心也出了冷汗。
可能就是自己做錯了……明明來時一切還沒開始如果能早些發現腦海中的記憶下決定,提醒父親或許周佑安生活會是另一種景象。
“貴人惦念,周大人天上有知必然感恩,奴婢卑賤這些經文不敢經手,那邊有炭盆勞煩貴人。”
周佑安看着面前頭快埋進盒中的人,這些陳年舊事本就與她無關,現在聽沈諾希提起她忏悔一般的表現又扯出隐痛。
沈諾希拿起那疊經文在炭盆邊點燃火勢兇猛,廢許久功夫抄寫的經文瞬間灰飛煙滅随着火星消散。
看那經文燃燒完沈諾希回到桌邊拿起盒中線香,“我房中隻有這種線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說着沈諾希拿過三支香轉身遞給他,周佑安頓了下還是接過拿在手中,借着碳火點燃拜了三拜,周佑安從旁接過沈諾希手中的香一同斜插在窗棂上。
“周佑安。”叫出他的名字沈諾希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周佑安看着沈諾希今日從進來就一直在回避視線。
“這幾日你還要出宮嗎?”撿了個最無關痛癢的事好像更容易說出口。
“是,還有些事情沒有收尾奴婢需要出宮去處理。”
沈諾希深呼吸放平心态擡眼看向他,周佑安面色如常呼吸也很平穩,隻是對視刹那好像被她窺到一絲動容轉瞬即逝。
“周大人會安心的,你如今所做皆是磊落。”莽撞的話脫口而出像是這樣就能安慰到他,又或者安慰自己。
“奴婢卑賤不配與大人相提,所做之事多是上不得台面。”周佑安推脫生怕自己玷污周翰林學士,宦官如同見不得光的雜碎如何敢同大人攪在一處,更何況大人是被奸宦所害。
沈諾希看着他不知該用何話來安慰,語言過于蒼白無力,更貼近的擁抱不合時宜也不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