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蒙和她同行一路走向堤壩,到大壩後被帶進平日監管河道的木屋中,裡面裝飾簡陋隻有必備物品,桌上還摞着題本。
堤壩上有瞭望塔一旦看到遠處洪峰就會敲鑼吆喝提醒衆人注意,河道官賈琦也在幫忙捆着大埽①。
沈諾希找來潘季叫他在身邊跟着處理雜務,潘季毫無怨言如此安生了幾日,八月十一日淩晨一道閃電把沈諾希吵醒,她這幾天吃住在堤壩上,也不管周佑安同不同意隻要送來的題本都挨個翻看不懂的就問賈琦,也常和潘季交流把他年老時總結來的思想潛移默化灌輸給年輕的他,潘季對沈諾的信任與日俱增。
閃電過後沈諾希剛坐起身就聽一聲驚雷緊接着就是大雨傾盆,此時屋外的雨如同幕簾沉重撞擊着地面,聽見這聲哪還能睡踏實沈諾希戴着鬥笠出門和河工一起幹活護堤。
随着時間推移雨量絲毫不減天也沒想亮的意思,瞭望塔鑼聲陣陣幾乎沒有間隙,看情況不對沈諾希把賈琦找了過來跟着賈琦一同前來的還有柳蒙,獸符在沈諾希身上堤壩上官員、廠衛、河工人員衆多他不放心。
“公子河堤估計保不住了,浪太大已經卷走許多河工,公子快些下堤為好。”柳蒙搶先回禀,水位不斷上漲浪頭已經超過河堤眼看下一波浪頭就要埋沒堤壩,此時不走想走怕是難了。
“大人,您看…”沈諾希不接他話轉頭詢問賈琦。
這幾天相處下來沈諾希發現賈琦是個謹慎的人,問他意見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從不直白回答,沈諾希講述不清想讓他看題本時他也總是後退說不敢,現在被沈諾希點到猛的低下頭不答。
“如果炸堤洩洪呢?我看那邊村莊早就遷徙走了。”
賈琦聽的一抖還是不吭聲,河道官雖有權炸堤但此事稍有不慎就是賠家舍命的大事,他看河工被水卷落也知黃河已勢不可擋炸堤是唯一可以一試的方法,但他還是糾結萬一呢再頂頂說不定浪頭就過去了。
“公子慎重,炸堤乃大事。”柳蒙出言勸阻,潘季默不作聲從這幾日沈諾和他交談中的妙思他信任沈諾的判斷。
沈諾希看的心急眼看一浪高過一浪,不等賈琦開口拽着他胳膊就往旁邊瞭望塔邊走,堵在他身後讓賈琦往上爬賈琦不明其意但被堵着也不能後退。
爬上瞭望塔沈諾希深呼一口氣扯下兩人鬥笠,站得高看得遠直面洪水她的心跳也提到了嗓子眼,一個浪頭拍來眼看離岸邊近的河工被卷走雨水在兩人臉上沖刷。
“河道官有令,炸堤!若想保住此處避免下遊成為汪洋炸堤是唯一的選擇,拿皮筏子來。”沈諾希聲音傳到堤壩各處潘季率先響應招呼人去拿皮筏子。
“去炸堤的報名記功,能回來的賞銀百兩,不能回來的賞金由家屬代領,有沒有好漢!”
本來淅淅索索的人群瞬間熱鬧起來,百兩白銀足夠一家人豐衣足食,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位年輕河工站了出來緊接着又有人跟着走出來。
“下遊的安危就靠各位了!”事已至此賈琦沒有退路鼓舞着六位河工,看着他們在腰間系上麻繩推着皮筏下河。
沈諾希心跳如擂鼓抓着賈琦的手發麻也不知兩人誰在發抖都緊盯着在波濤中上下颠簸的筏子,隔着奔騰河水皮筏消失不見沈諾希呼吸也跟着停止緊盯對面堤壩。
轟……
随着一聲巨響河水奔湧而去,賈琦擡起手擦了擦額頭的汗,聽着鑼響下面河工在歡呼“黃龍過境”“黃龍過境”。
“公子,下官為官清廉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錢發給河工。”沈諾希松開賈琦正要下瞭望塔被賈琦反手抓住,六百兩實在太多了,他在這個位置上殷勤工作這麼多年也攢不下這些錢。
“沒事,我有,既然是我發的号錢自然我出,若家屬來找你就讓他們去府裡,如果我們先走家屬後來您傳信給周大人會把錢給您送過來的。”
沈諾希也是下血本了,這六百兩對她來說也不是小數但和拿命去拼的河工相比她出這些錢心甘情願。
“下官替河工多謝公子。”
爬下瞭望塔時沈諾希渾身發冷,剛才光顧着炸堤沒來得及害怕此時才發現自己抖得厲害,一句話決定這麼多人的命運有種踩在雲端的不真實,原來權力是這種感覺。
這一次洪峰可能就是今年最洶湧的,随着黃龍過境雨漸漸變小,炸堤是大事看到水位回落沈諾希帶着柳蒙和賈琦一同回城向周佑安報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