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這些壁畫都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曆經風霜雨雪、歲月更疊,如今被呈在我的案頭,是不是很神奇。
就像是跨越時間溝壑和前人對話,他在畫作中講述當下想法與技藝,我在百年後透過紙張,看到他當時靈光乍現的畫作。”
“瓊華愚鈍,公子或是感慨時光易逝。世間萬物本就如此,花開花謝,春去秋來,公子正直年少。”
小姐總會不時說些她們聽不懂的話,時光本就如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她記憶中昨日小姐還是未及笄的姑娘,今天怎就變成孤身遠赴千裡的俠女。
沈諾希沒再回答,而是醉心于紙張中,她開始拆解每個場景繪畫的順序,在腦海中推演當時畫師繪制時的心思。
畫師留下壁畫時或許也曾設想被後人看到時會是何種模樣,她在揣摩畫師心思時,或有一瞬同前人心意相通。
就算再想逃避,時間也不會為誰停留,植物到了成熟期,甘州衛的百姓也迎來豐收時節。
每年這個季節營中兵卒都會被借調到各處幫百姓收割糧食,賬房也是最忙碌的時候。
城中與收獲無關的事宜都被暫時擱置,他們需要用最短時間把成熟的作物全部收割晾曬儲存。
随着時間推進又到了沙匪猖獗的日子,其實沙匪中大多不是專職的亡命徒,有些隻是周邊的百姓,為了混口飯吃,跟在沙匪隊伍後撈點油水。
邊城的冬天格外難熬,如果沒有充裕的食物囤積,冬天一到大地桔黃,野外将難以生存。
兵卒都被派去參加秋收,沈諾希這裡空閑下來,這段時間市集上也很是冷清,大家都忙着為過冬做準備,審核發放牙牌的官員家中門檻都要被踏破。
楊将軍帶兵出擊沒有返回的勢頭,周圍越來越多勢力蠢蠢欲動,據她所知外出巡邏的守衛已同那些人有過摩擦。
一旦他們集結攻城,若想緩和關系,要麼兵刃相接以血還血,要麼開倉放糧割肉喂狼。
眼看時間流逝,沈諾希也焦慮起來,快到返程的日子,周佑安還是沒給她肯定答複。
幾次半夜聽見隔壁嘈雜,讓人一去打聽,又是沙匪又來擾,幾次試探後雙方擦槍走火,兵戎相見。
沈諾希在房中緊張一夜,若不是怕自己貿然前去會添麻煩,非得上城門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有戰争就會有傷亡,隔壁府裡養的大夫日日住在外面,阿樂他們沖在前面也偶有擦傷。
這幾個人隻要身上挂彩連巷子口都不進,沈諾希是幾日沒看見人,去營中尋才發現兩個小孩臉上多了幾道口子。
看起來不嚴重可能是交戰時一時大意,沈諾希看到免不了聯想當時畫面,一想到兵器曾和他們擦肩而過就遍體生寒,不知不覺早就在心中把他們當做家人。
李彥書更是生猛,打起仗來敢打敢拼,隻要能換來翻倍效益他不介意以身飼虎。
沈諾希原以為和沙匪交戰會影響城中秋收,結果是她多慮,住在這的人們早就習慣沙匪侵擾。
不止兵卒可以做到無縫銜接,放下兵器拿起農具立馬下地,就連城中百姓也是如此,隻要沙匪撤退他們立刻就會恢複被打斷的勞作。
這種場面是住在京中的人無法想象的,他們像是約定好一般相互配合,此消彼長。
沙匪隻是統稱,具體劃分也有不同幫派或是種/族,周邊小國也不乏頂着沙匪之名暗箱操作。
周佑安他們習以為常,這些人都是為了糧食而來,不到寒冬臘月不死不休。
人少時驅逐,人多則根據不同情況具體分析,可能先打一頓再商讨協議息事甯人,也可能互相交易平息戰争。
秋收這段時間每個地方的百姓都很忙碌,隻要能達到目的,沒人想在和糧食無關的問題上多花半點心思。
沈諾希能做的也隻有從别處多購入藥材保證将士們的健康,時間将近她要為回京做好準備。
九月一天終于等到周佑安有空,沈諾希到他書房沒有多做停留隻留下一句,半月後她将返程。
這是她等待的最後期限,如果到時,周佑安依舊沒有準确答複,那她也就不再心生妄念,回京安生挑一位家世模樣品行都合心的可人兒嫁了。
隻要還活在這個社會中,總逃不過嫁人,不如在自己還有選擇的時候,為自己為家族謀求最大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