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瓊瑩還是想勸沈諾希，她不想失去小姐。

“這對人家公平嗎，費心費力娶個妻子，妻子的心全在旁人身上，更何況，我和不愛的人生子，這簡直是恐怖故事。”

瓊瑩還想再說些什麼被瓊華扯住，小姐心意已決，她們說再多也是無用。

“小姐，還有什麼是我們能做的？”

瓊華的話打開沈諾希記憶的大門，時光如流水，在院中瘋跑的童年仿佛就在昨日，一轉眼自己就要邁向幾乎必死的結局。

“之前我很少複盤自己做過什麼，大多是思考旁人做了什麼，而我又能做些什麼，最近仔細盤算才發現原來與我有關的人，竟比我想的多上不少。

今晚過後爹娘給的金庫怕是要灰飛煙滅，剩下姐姐給我的還有這些年我自己買的，就要交給你們分配。

潤涵，阿樂，李彥書，裕之，先緊着這幾個小孩分，尤其阿樂，旁的他們還有親人支撐，阿樂有些孤單。

幾位師傅雖不缺我這點，但該盡得責任要盡到，我當初沒少說要贍養他們，嫁妝裡成套的東西我繡了不少，分給你們一部分，剩下的留給姐姐或者母親。

好歹做了幾十年家人，突然分開多少有些不習慣。

杭城還有豫州家中小輩娶妻嫁人還有的禮數别少了，我答應過嫁人要同劉博雅說，身為朋友至少要在他大婚的時候送上賀禮，雅楠那份添妝我也早就備下。

還有一些雞零狗碎，突然想起有關河道的事情，都送去給潘季，我也不知道哪些有用萬一能幫到他再好不過。

至于那些遠的或者不明我真實身份和我們有過交道的販夫走卒，萬一店鋪經營不下去别虧待他們，合作這麼多年大家都挺上心别連累他們。”

話說着說着沈諾希也有些顫抖，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留下如此多的錨點，足夠她抓握立足在這個幾百年前的世界。

“小姐。”一向冷靜的瓊華也哽咽起來，冒天下之大不韪，面對生死時小姐心中還惦念着這麼多人。

“别哭，不然被發現了，晚飯都吃不安生，一回府就去把府醫請來，别再給爹娘氣出好歹。”

沈諾希壓下喉中哽咽，父親觀察入微，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會被他捕捉到，打破甯靜前最後一頓飯，她不希望掃興。

馬車行入城門又走進院落，沈諾希一切如常，洗漱更衣前去陪父母用膳，坐談間毫無破綻。

飯後品茶又停了半晌，父親要起身前去書房時沈諾希攔下他，沈仲略有疑問的坐回去。

沈諾希站起身走到廳堂中間，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父親，母親在上，女兒有事想要坦白。”

“這是做什麼，嫌我催得緊，囡囡若是不喜可以從緩。”王雲儀想上前扶她，立馬反思自己最近所作所為，自女兒及笄後已許久沒見過她行大禮。

“不是不喜，是我已有心悅之人，想要無他共白首。”沈諾希輕輕推開母親，示意母親坐下聽她說。

“有心悅之人？好啊，是誰，哪家的公子，囡囡怎麼沒和我提起過，若是相配明日就找人去遞個話。”

沈仲一言不發的看着沈諾希，諾希的神情告訴他，這個人絕非料想中的良配。

“是，甘州參贊軍務周佑安，前西廠提督。”沈諾希說的幹脆，目光直視沈仲，自然沒有錯過父親眼神中瞬間的愣怔。

“你說什麼？！”王雲儀厲呵出聲，聲音都變了腔調，參贊軍務是誰她不了解，西廠提督她再熟悉不過。

不管之前周家如何如何，眼下周佑安隻是一個宦官，太監，不男不女殘缺之人，自己捧在手心養大的女兒怎麼會和這種人扯上關系。

“女兒心悅周佑安，想同他…”

“慎言！”沈諾希話沒說完一個茶盞順着她耳邊擦過，砸碎在身後地磚上，沈仲怒斥，不讓她說下去。

“女兒想同他結為秦晉之好。”沈諾希的音量壓過沈仲，把沒說完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

王雲儀已經愣住，隻聽沈仲把屋中下人都打發出去，今夜聽見這些話的除了家奴剩下的最輕也得灌下啞藥，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

“荒唐，他同你說了什麼，簡直不知羞恥。”沈仲一掌拍在桌案上，滿腦子都是要讓周佑安付出代價。

“他沒說什麼，是女兒自發，與周佑安相處許久，日久生情。”

“我呸，他算什麼東西，日久生情，他就是個畜生，你這是被誰下了降頭，沒想到幼時那麼乖巧的孩子，現在竟如此陰險毒辣。

是了，他早就算不得人，西廠不是什麼人待的地方，你竟想同他攪到一出，妄想！”

王雲儀氣急，往日好脾氣和端莊通通丢不見，在她設想中，女兒應嫁給家族穩固，婆母善解人意，自身有才學，官職有更進一步空間的上好兒郎，怎會同這等見不得光的東西混為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