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若明顯感覺到有寒氣撲面而來，将她臉上所有毛孔掃過，連脖子都沒幸免。幸虧持續時間短，不然她真可能會縮一下脖子。

明明空調出風口在頂上，林非若确定那涼意是真真切切從低處來的。她習慣性挑了挑眉，眼珠十分靈活轉了幾下，像是打算瞅瞅額前劉海有沒有被吹起。

林非若還沒完全适應自己的新角色，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都是以往習慣，以前在實驗室忙累了，她也常這樣緩解放松。

簡晞顔沒見過林非若這樣，至少在談這麼正式的話題時沒見過。

她一時間猜不出林非若這不同尋常的反應是何用意。但在這段合作關系裡她習慣了掌控主動權，自然不會冒失去問。

林非若對離婚這件事很歡迎，完全沒有要趁機拖延多占便宜的打算。她雖然經常口嗨要一夜暴富，但和一個站在财富頂峰的陌生美人共同生活并不是什麼美差，萬一被簡晞顔發現她是假的，後果不堪設想。

一夜暴負，也不是沒有可能。

更誇張的或許是一夜暴斃……

這麼一想，林非若心中直呼好險，好險今天就離婚。

她眼眸亮晶晶的，嘴角還有微微弧度，迫切感更明顯了。不過字是不能亂簽的，尤其是還沒認真看過的協議。

林非若看向簡晞顔，很是鄭重，又有點不自知的緊張。

這麼好看又這麼有錢的人，她還是頭一回近距離接觸，需要一點适應時間。

簡晞顔不動聲色，暗地裡卻把林非若的表情變化看得一清二楚。

難道真想反悔？

這兩年協議期裡林非若從沒有過任何逾越之舉，除了在外人面前演戲時不得不做出親密接觸的假象，私底下她們一直默契保持距離。

這種距離感僅限身邊極為親近的幾個人知道，但真實原因就隻有兩個當事人才完全明白。

林非若的心裡有着别人，簡晞顔從一開始就很清楚。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成了林非若從諸多候選人中勝出的加分項。

簡晞顔對所謂日久生情的戲碼完全不感冒，甚至心懷戒備。她找人假結婚是為了符合繼承巨額财富的條件，而不是找個人來和她分家産。

她見過不少豪門争産醜聞，多深厚的感情都可能因錢反目。枕邊人又如何？人性是經不起太多考驗的。

這兩年裡林非若幾乎把所有錢都用在了那個叫俨珊的小明星身上，簡晞顔對此一清二楚。她非但沒插手管過，還默許了，總比林非若把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好得多。

但現在林非若面對離婚協議書猶豫不決，簡晞顔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淡定了。

她倒是不太擔心林非若對她有感情上的依戀，但錢财方面……

她上個月已經正式接手了家族的核心産業，雖然還處于過渡期，但真正握在手裡的财富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林非若臨時想多要一筆錢，也不是不可能。

簡晞顔有些煩躁，不知是對這人的失望還是對自己計劃被打亂的不滿。但她還是按捺了下來，打算等林非若先開口。

林非若舔了舔唇，帶着學生特有的禮貌和真誠：“我能先看看協議書的内容嗎？”

簡晞顔怔了下，緩緩擡了手。

林非若拿起孤零零躺在桌上的協議書，逐條認真閱讀起來。條款很細，用詞也很專業，她需要靜下心來才能确定自己都看全了。

站着有點累，她下意識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簡晞顔沒想到她看得如此認真，就像是……

就像是圖書館裡在專注備考的大學生，又有點像當初一起實習時被導師退回作業後反複琢磨的同學。

林非若坐下以後，她們之間就變成了平視狀态。

簡晞顔有些恍惚，印象中她們之間好像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安靜坐在一起。以前要麼就是趕緊把事情商量完，要麼就是在人聲嘈雜的場合裡穿梭應酬。

而且她還發現，今天的林非若和平時不太一樣，活潑松弛了一點，看協議的時候又認真嚴謹了一點。

簡晞顔看着桌對面的人，有種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

“這條說的……”林非若突然擡起頭，眉間似有疑惑。

簡晞顔恍了下神，迅速收回視線，眼底依舊是淡淡的清冷。

“什麼？”

林非若探身過去，指着協議上某項條款，确認道：“這裡說離婚以後三個月内不可以有新戀情……”

簡晞顔蹙眉，心道，果然是想變卦。

都忍兩年了，多等三個月都不行？俨珊真有那麼大魔力？

簡晞顔壓下微惱，揚起一個非常公事化的微笑：“我們之前就說好的。為了平穩度過交接期，也為了等我順利完成第一個重要項目後再正式宣布離婚的消息，這樣對股價影響最小。”

簡氏集團規模龐大，旗下的上市公司很多，無論簡晞顔結婚還是離婚，處理不當都很可能會對股價産生重要影響。

林非若沒有想起這段記憶，自然不知。現在簡晞顔解釋了，她覺得合情合理，而且原主答應過了，她也沒有必要臨時反悔。

簡晞顔以為她在考慮其他借口，誰知等了一陣才發現林非若已經繼續往下看了。

她默默吸了口氣，坐着的姿勢改為了環臂抱胸。

林非若目前為止還沒提出什麼離譜的條件，簡晞顔已提前做了防禦。

看着林非若認真的樣子，簡晞顔想起剛才恍神間一閃而過的情緒。

任何一個投注了精力和時間的長期項目都會變成習慣，結束時自然也會有不舍。

不舍？

簡晞顔頓住，很快就把這個詞否定了。

對于一段協議婚姻，怎麼可能有不舍？

她假裝随意地掃了眼仍在專注看協議的林非若，默道，隻是有點壓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