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最後一晚,白途非常誠懇地邀請蘇洇晝到學校看節目,似乎每年都會有這麼一個活動,算是迎新和送别晚會,但不太正式,隻是教官和新生自發地圍成幾個圈表演,敢于表現自己的勇者當晚就會被挂上論壇讨論幾千層樓,社會性死亡還是獲得優先擇偶權都不一定。
當年的蘇洇晝隻是站在最外圍靜靜地看着同齡人大放異彩,隻會彈兩個音的朋友抱着吉他笨拙地唱着情歌,就為了勾搭學姐,然後被笑了一個學期。
白途也是為了展現自己而表演,但他展現自己是因為他是最偉大黑暗之王,他要打響他的名聲,讓更多人加入他的黑暗教會。
蘇洇晝懷疑地問:“你今天沒喝藿香正氣水吧?”
“對不起嘛……吾絕對絕對不會像上次一樣亂說話了!”白途扯着衣角,腦袋輕輕撞他的胳膊,“吾是文盲,蘇卿又不是不知道,吾怎麼知道藿香正氣水裡還有酒精啊,錯了嘛錯了嘛蘇卿,吾以後再也不會說那種惡心話開你玩笑了。”
蘇洇晝聽他撒嬌聽得耳朵軟:“别賣萌。”
“蘇洇晝!”白途突然後撤步,指着他大喊大叫,“反正吾就是說了對不起!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還有!憑什麼不能賣萌!就賣就賣!吾眨眼賣,吾閉眼賣,吾按斤賣,吾強買強賣!”
喊完,白途做了個可愛的剪刀手動作,然後飛一樣跑掉了。
蘇洇晝看着他撲騰的背影,驚訝地笑了出來。
晚會七點開始,不出意外的話十點前結束,蘇洇晝打算等白途表演完再一起吃晚飯,順便帶這個小黃娃去做皮膚修複,他這兩周不知道曬傷得多嚴重,對自己一點都不上心。
陪校長聊了幾句,走到田徑場時,綠茵茵的人工草坪到處是人,沸騰的音樂中,年輕的學弟學妹們在瘋狂揮灑青春。
白途的班級仍然在角落,遠遠看到白途被幾個高個男生圍着說話。
看起來不像校園欺淩。蘇洇晝站在遠處看,等他們離開才往前走,悄無聲息站在最外圍,憑借身高将目光越過一顆顆躁動的腦袋落在白途身上。
層層人潮中央,白途穿着黑色長袍,站在最邊上候場。
似乎是個聯合小品,或者說是自編的戲劇,看服裝還是舊歐洲背景,除了白途還有四個男生兩個女生。能在剛認識的時候排出七人的節目,他們的策劃似乎很有自信心。
節目開始,兩個男生在對話,台詞功底不錯,大概内容是說舊主義即将重返城堡,必須派人去阻止王的歸來,國民不能再重蹈覆轍,走舊主義道路,具體舊主義是什麼沒說,不知道是不是劇本漏洞。
于是,他們找到了巫婆。巫婆是舊時代王的情人,因亡國而痛恨王,決定幫他們在半路鏟除王。
為了雙重保險,他們又找了王的另一位情人。她是個癡情的小舞女,聽了他們的話,告訴他們家國危亡與自己無關,她願意重返舊社會。
最後,他們找了皇家衛軍。那兩位衛兵主帥鐘情巫婆,提出要拿巫婆交換。
千萬軍隊要比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黑魔法巫婆要讓人安心得多,他們欣然接受,把巫婆帶了過來,不料想,巫婆竟然毒殺了衛兵主帥,二人也成了巫婆的傀儡。
一大串關于社會環境的台詞後,蘇洇晝的耐心漸漸被消磨。已經演到這裡了,白途還沒出現。
王歸來前夜,巫婆捆着兩個傀儡上陣,準備把他們喂給王,再親手毒殺王。
兩個傀儡靠他們頑強的救國意志,在路上醒了過來,奮勇反抗控制住了邪惡的巫婆,并不知道哪裡撿了兩把劍,打算用他們脆弱的人類之身對抗王。
王出現了。
白途一身黑袍,以讓人眼前一亮的演技登場,傲視群雄的眼神比平時自稱黑暗之王還要輕蔑,僅靠中二病豔壓全場。
“吾身,肉靈蘇醒,吾乃,黑暗之王!”
蘇洇晝沒忍住露出笑容。
下一秒,白途被踹倒,兩位救國之士同他扭打在地,音響傳出激昂的音樂。
“新王國萬歲!”
“我們被壓迫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歡呼吧!”
不明所以的觀衆受情緒調動,跟着歡呼起來,據說人都都有一定程度的從衆心理,此時此刻的氛圍印證了這個說法,他們大概不知道為什麼歡呼,也許有人知道,聯想到現實中的苦難,所以哭的哭,笑的笑,像古羅馬鬥獸場的一場精彩至極的比賽。
蘇洇晝不喜歡這個小品。
首先,劇情無聊至極。其次,他們在歡呼的時候,僅出場一分鐘的白途還灰頭土臉地被摁在地上揍。
最開始,那隻是演戲,起哄之後,落在他身上的是真實的拳頭,好像白途真成了那個窮兇極惡的反派。
蘇洇晝不禁蹙眉,正想往前走,一旁的導員拉住他,及時喝止:“差不多得了啊,吵吵嚷嚷的,後面還有節目呢别鬧這麼久。”
說完,導員扭頭看他,悠悠道:“白途自願參加的,他本人都沒說什麼,家長别過度緊張。”
蘇洇晝看到白途爬起來,邊整理衣服邊謝幕,臉上還是笑嘻嘻的,頓時放心不少,但對導員的話表示不認同:“身為老師不該對這類事件敏感嗎?”
“老師又不是警察,年輕人小打小鬧很正常,病态的家長才不正常,這麼擔心的話關在家裡上學好了。”
“把不負責任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何嘗不是一種病态。”蘇洇晝自始至終沒分一個眼神給身旁的人,漠然道,“靜大導員工資高,要求嚴格,教師守則應該不用我這個學生背給你聽吧。”
白途退場了,把服裝還回去,伸着脖子四下張望。
“謝謝老師救場。”
蘇洇晝說完,擡腳走向白途。
“蘇卿!”白途看到他,立馬跑過來往他身上撞,然後神氣十足地叉着腰仰視他,“吾演的反派如何呀?”
“很精彩。”蘇洇晝拍拍他的腦袋。
白途一臉驕傲:“哼哼~最偉大黑暗之王可是黑白通吃的大人物,演反派簡直易如反掌。”
“蘇卿,吾的信徒應該不會怪吾貪玩吧?現在的人都喜歡正派,吾的信徒不會誤解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