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黃的燭光微微晃動，原本高高豎起的烏發此時全然散開，松散地搭在面前人單薄的肩頭上，襯得其巴掌大的臉愈發秀氣起來。

二人靠的極近，鼻尖相對隻有幾厘之咫尺，柳硯手心裡還握着那支簪子。

李淨心跳如擂，眼眸中閃過幾絲心虛，她猛地推開柳硯，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壓抑住内心的慌亂。

柳硯手中把玩着那支簪子，目光肆無忌憚停留在李淨身上，似乎要看穿她的一切僞裝。

許是目光太過灼熱，李淨被盯得渾身上下全然不自在起來，她強忍着被人看穿的無措，心中早已千思萬緒。

小事一樁，小事一樁，千萬别慌，隻要死不承認，她還不信，柳硯這種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公子，難不成還能動手扒了她的衣衫？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想到這，李淨底氣足了起來，她忽然仰起頭來，大大方方對上柳硯的目光，像是要比較誰先敗下陣來。

柳硯沒料到李淨會看過來，猝不及防闖入李淨看似坦蕩的眸中，面前人的面容與神色同在書院時一模一樣，頭發散下來後除了多了份秀氣，其餘無大差别，隻是現在，她執拗的眉宇越看越像個女子。

思緒忽然泛起狂潮，李淨的面若漸漸與記憶中的少年一點一點重合，柳硯毫無征兆想起，在書院一次宴會中，他嫌席中酒氣沉悶跑出來 ，吹着冷風透氣。

閑逛至後院，院落角處常年長着棵玉蘭，開得燦爛，屋内歌酒歡笑其樂融融，這外面倒顯得清淨。

啪——樹上忽然落下來一朵玉蘭，砸落在地震碎了花瓣，伴随着一道開懷的笑聲，打破院外的安靜。

柳硯循聲尋了過去，玉蘭枝樹的另一頭，四角涼亭水榭之下，兩個意氣少年正把酒言歡。

兩人喝的迷醉，兩頰绯紅，又說又笑，他聽到那個隻知悶頭苦讀的書院榜首李淨胡言亂語，要立志成為天下第一進士。

柳硯那時覺得好笑，大魏曆年來，出過無數狀元探花，年少豪傑，無論如何看，他這天下第一進士怕是實現不了。

若是成為天下第一個女進士呢？

“你是個女子。”柳硯看着眼前的李淨，開口說道。

李淨死不承認：“胡說什麼？我若是女子，那你是什麼？不男不女？”

柳硯不語，盯着她良久，忽然再次向李淨靠近，李淨連忙後退，退勢過猛一下子狠狠撞到牆壁上。

四周燭火通明，年輕男子握着手中的細簪，他靠得極近，白皙的指尖玩弄着簪子偏細的一頭，簪尖緩慢移至李淨的頸間。

李淨視線順着簪子的動向，下意識一驚：“你要滅我口？”

見柳硯不為所動，依舊握着簪子靠近，李淨聲量大了起來：“柳硯你瘋了！殺了我你逃得了？縱然你舅舅乃定安候，但幽州城知道的人又有多少？一旦小六他們趕到，見我身死，必定二話不說将你就地格殺！”

尖銳的簪頭離李淨細嫩的脖間一時之間隻有幾厘之距，李淨雙手用力推開柳硯，奈何不敵男子力大，竟屹立如山一動不動。

不不不，這樣死也太草率了，同歸于盡算什麼良策！聖人雖曰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可又曰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在生死關頭，所有事都應往後頭站。

倘若聖人們怪罪，那就當她是大女子吧。

能屈能伸，才為她的英雄之道。

“柳二公子！”李淨忽然大喝一聲，“求你饒……”

話還未說完，李淨漸漸感受到胸口前一陣冰涼，她垂眸探看，柳硯那厮竟用着那支簪子一頭探入她的鎖骨下方，正要挑開她胸口的衣襟。

李淨反應過來之時，她的衣襟已經微微散開，露出雪白的脖頸，連着心口一小片。

她立馬捂住胸口：“你不是君子嗎！”

簪頭還在李淨衣襟内，被她緊緊捂着，柳硯神情淡淡，語氣卻是微微上挑，頗有一絲無賴意味：“你若是女子，需要我憐香惜玉，那在下便是君子。”

說完，他的目光帶着些許不懷好意的意味，故意在李淨的胸前來回打量着。馬背上，女子猝不及防地朝他後背一撲，女子尚且與男子不同，他一個男子不可能感覺不到，當時他以為是未姝，未姝尚未察覺，他身為男子亦不好開口。

可那個女子不是未姝。

“其實……”李淨忽然靈光一現，卻感覺有些難以啟齒，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說道，“我是男的，隻不過我的……胸肌，比較大而已。”

柳硯一臉不信，一副等着看李淨再能編出什麼辯詞來。

今夜為了柳硯不起疑，讓自己看着更像未姝一些，胸前隻裹了一層棉布，比往日少了不少，原以為常人不會無所事事盯着人胸前看，沒想到啊，沒想到，前面那麼多鋪墊竟然敗在這上面了！

李淨一臉生無可戀：“怎麼？柳二公子向來謙謙君子，口碑載道，現在也要以我性别要挾了？”